湛煊趿鞋下炕,在殿内来回踱步,引来周遭奴婢心肝惊跳。
顺安揣测主子是肝火太旺,小眼随着高大身影来回转悠,但鉴于上回的半途而废,他也不敢进言叫他去别的宫泄泄火气。
湛煊一夜难眠,第二日徒步上朝时被冷风一吹,脑中忽如雾开天明似的想明白了。
莲花儿是在同情他哪。
他怎么忘了,他对莲花儿好,莲花儿对他也从不遑多让,她定是怕他难过不忍心,因而才勉强自己委身于他。
湛煊思及此,就像是被谁人打了一巴掌,昨儿在孟光野面前的趾高气昂成了天大的笑话。
湛煊啊湛煊,你真是丢人哪。
苦涩在喉中咽之不去,明德帝满腹心事地走进了庙堂。
湛莲一觉起来,并不知三哥哥满腹的千回百转,贴了皮脸静静等待。
今儿女眷进宫谢恩,有心者定会趁机与她接近。自真闾芙死后,三哥哥将“闾芙”身边的人又换了一批,人少,却精,除了后宫主子,其余闲杂人等全不能见上闾芙的面儿,因此幕后之人若真是皇亲国戚,惟有指使近得了她的身的人来找她了。
卯时,命妇们进了宫,良贵妃替代皇帝受了她们的谢恩,又在后宫架了戏台,留她们一同观赏。
这节骨眼是命妇们最为头疼的时候,全后已废,新后未立,究竟花落谁家,尚不得知。良贵妃如今暂领后宫,章法举止都挑不出刺来,而贤妃膝下有明德帝惟一皇子,又有夏家在后撑腰,二者竟势均力敌,为难的便是不知投奔谁好的她们。讨好一个必然得罪了另外一个,两边不得罪又便是两边不讨好……
有些个事不关己的女眷们偷偷议论,“照我说,定还是贤妃娘娘。良贵妃娘娘即便再怀龙胎,也不知是否生下的是否皇子,况且即便是皇子,岁数也与大皇子相差许多,太子定是大皇子莫属,母凭子贵,贤妃娘娘是皇后无疑了。”
“可是听说大皇子资质平平,陛下对他并不看重……”
“哎哎,咱们也别只瞅着这两位娘娘,万一还有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哩?”
“哪个是程咬金,芙蕖宫那位?”
“哎呀,你真是作死了,连这话儿也敢说!”
说话者也知自己犯了大忌讳,心惊胆颤地捂了嘴巴,四处张望。
“不过你们说,芙蕖宫那位无名无份,究竟天家待她是什么情份?”
“昨儿你没看见么,那摆明了是照着永乐公主的模样去对待的!”
“若果真如此,与她交好,恐怕胜过与两位娘娘交好啊!”
女眷们心有戚戚焉。
许是大多数女眷想法都一样,因此等受邀的“闾芙”一来,许多人便热情地围了上去。
湛莲天生就是众星拱月的命,这点场面,她自是不放在眼里的。
只是她并没有从这些人眼里找到熟识亦或不同的迹象。
难不成,是她猜错了?
又是一上午无功而返,湛莲回宫午歇,心不在焉地由人服侍着脱下大氅。
“咦,姑娘,您的帽子里怎么有根簪子?”
湛莲扭头一看,只见宫婢手里摊着一根极普通的素面小金簪,向来是用来压发的,“大抵是谁不小心掉了罢。”冬日里大家都穿得厚重,端帽时戴时取,掉头饰的事儿常有发生,许是有人与她说话时,正好掉在她的帽子里了。
“这簪子随处可见,怕是找不着主人家了。”那婢子说。
湛莲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正要让婢子将其收起来,脑子里忽而滑过一丝念头。
她拿起小金簪左右打量一番,伸手摇了一摇,里头是实心的。
“姑娘?”婢子不解。
湛莲沉思片刻,直觉这簪子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用意为何,她却不得而知。
“我先拿着,万一遇上了主人家,便就给她了。”
湛莲意欲等三哥哥夜里过来叫他看看,只是这夜他却没有过来。
并且一连几日,她也没再见过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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