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刚消下去的小火苗扑腾地烧了起来,她反身就拍了杜过一巴掌,拍完不解气,两手并用,在杜过身上敲起交响乐来。边打边骂:“胡说什么呢你?啊?”
杜过皮糙肉厚不怕张秋打,他只是虚虚地护住脸和头,弓着腰任由张秋拍打,到了自己家,他就不怕刺激张秋了:“妈呀,你打死我我们也在一起呀!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啊!”
张秋气的想哭。杜过从小到大都没让她操过心,比别人家孩子更乖更懂事。怎么好不容易长大了,反倒处理不好感情问题了?他是同性恋,那他在学校被人歧视怎么办,上了社会被人排挤怎么办,如果因为内心压抑导致私生活混乱怎么办?她再怎么强势,到底还是个普通人,对不了解的人和事存在刻板印象,到了她这个年纪,虽说已经算得上开明的家长,但一时半会还是过不去这道坎。
杜过知道张秋需要时间来想通,所以他不着急,反而等张秋停手后一把抱住张秋,哄小姑娘似的哄张秋:“妈,你有话就说,别憋坏了哦,你儿子我随便你处置,你永远是我最爱的亲妈。”
张秋被儿子一哄,气消了大半,可又想到如果杜过真是同性恋了,以后都不能有自己的家庭也没有自己的孩子了,她不禁悲从中来,狠狠推了一把杜过。
“能改吗?”她只有这一个想法,杜过得回到正轨上。
杜过很庆幸张秋不是问他能治吗,这说明在张秋眼里自己不是病态的。这种时候也不需要什么花言巧语和瞒天过海了,他诚恳地回答张秋:“不能。”
“不能改你就在家待着哪都别去!学也别上了!”杜过的倔跟张秋一脉相承,张秋打算跟杜过死磕到底,她从来不会来软的,就擅长硬碰硬。
“哦。”杜过很痛快的表示服从,还不怕死地补充一句:“妈你记得给我请假,不然学校算我逃课该让我挂科了。”
“滚!”张秋忍无可忍,爆了粗口。
接下去的日子,杜过顺理成章地被软禁了。张秋还劳师动众地请了年假,专门在家里看着他。
可是杜过呢,半分被软禁的自觉都没有,张秋除了打了他一顿,整天苦口婆心地劝他“改邪归正”,也没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所以他每天过的跟度假似的,吃了睡睡了吃,一个礼拜就胖了5斤。
袁眉经过学习已经重新就业了。尽管如此,她还住在杜过家里,以家人的身份照顾张秋的饮食起居,好在有她,杜过才没有惨遭张秋厨艺的荼毒。
杜过油盐不进的样子愁坏了张秋。袁眉虽然震惊,但她没有什么建设性意见,只好跟张秋一样劝杜过,张秋看杜过左耳朵听右耳朵冒,就开始琢磨其他的心思。
她先是邀请了各个好朋友家,适龄的女孩子来家里玩。
杜过只是喜欢同性,并不排斥异性,来了客人他就招待,三言两语地暴露了自己的性取向,很快跟这些女孩子成了闺蜜。
这个计划失败了。
正经路子行不通,张秋就琢磨旁门左道。她趁杜过不注意,把杜过的游戏光盘全换成了盗版成人小电影,为了买这个,她一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可杜过呢,看都没看,直接掰碎扔了。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张秋在这方面没经验,她真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拯救”杜过了。
杜过跟张秋磨的差不多了,知道张秋到了极限,再磨下去就是过犹不及。于是凄惨地对张秋笑道:“妈,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改呢?你怎么不试着了解一下我呢?”
张秋被怼的愣住。做父母的,谁都受不了儿女突然宣布要不走寻常路,就连晚婚晚育都好像拖了全社会后腿,更别提标新立异的同性恋了。但受不了归受不了,谁家父母反思过自己的言行,怀疑过自己的思想?
就算反思,估计也是后悔生出这么个玩意。
但她为什么不愿意了解呢?那是她亲生的孩子,当他还尚在襁褓中必须被她抱着的时候,她就发誓要一辈子对他好,现在她儿子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只会更加撕扯她的心。
张秋深呼吸说道:“行,我了解一下,我去了解。”然后用铁一般的事实再来说服杜过。
网络已经走进千家万户,任何信息都可以从网上获悉。张秋停了家里的网不让杜过接触外界,但她自己有电脑有上网卡,所以她还能上网。
各大论坛都有搜索功能,张秋挑她知道的论坛上,去一个一个看别人的故事。她咨询心理医生,了解同性恋人群微妙的心理活动,还看了好几部同性题材的电影。
后来,她挑了一部虐心的刻录下来,强迫杜过跟她一起看。
这是一部纪录片,讲述了一对同性恋人,其中一方意外去世,另外一方因身份关系,连爱人的葬礼都被禁止参加。影片有大段的人物独白,看到后来,杜过还没什么触动,张秋先泣不成声。
张秋哽咽地劝杜过:“多难啊,你看他们多难啊,那还是在西方开放国家,在咱们国家可怎么办啊?”
袁眉也在旁边抹眼泪,她受不了张秋跟杜过的对话,哭着跑开了。
“是啊,难啊……”到底难不难,难到什么程度,大众根本无从知晓。每个人怎么过日子,这个问题个体性太强了,有人活在天堂,也有人活在地狱,难道同性相恋就一定艰难么?这个命题本身就不成立。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不一样,杜过自己并没觉得难。他顺着张秋说,只是想扭转张秋的思想:“妈,既然他都这么难了,你说作为亲人,是不是就别再往他心口捅刀子了。”
他说的是影片里的人,却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句话听在张秋耳中,让张秋想起看过的另一个电影,儿子因为受不了母亲逼迫而自杀,她同理带入,更加痛不欲生。
“怎么办呐!你可怎么办呐!”张秋抱着杜过大哭,杜过一下一下轻抚张秋的背,然后他转移了话题:“妈,我想我表哥了,什么时候让他来玩啊?”
张秋忍住悲伤,胡乱的抹了把脸:“卫东辰吗?”
“嗯。”杜过给张秋擦眼泪,乖巧地说:“明天让表哥来玩吧?还有表嫂,上次见了一面,人很好的。”张秋不知道卫东辰跟家里出柜过了,卫东辰的母亲也没好意思到处说,杜过就是看准了这点,想把卫东辰拉来帮忙。
杜过在家憋这么长时间,张秋也认为他应该见见朋友。卫东辰在她印象中相当优秀,所以她果断的答应了,在杜过面前就给卫东辰打了电话。
“妈,让我跟表哥说。”杜过像个小狗似的,望眼欲穿地瞅着电话。但张秋怕他作妖,就是不给他。
杜过跟在张秋身边,听张秋约卫东辰明天来家里,说到最后,他不顾张秋的警告对着电话大吼:“表哥!一定要带表嫂!一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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