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春是雅事,围林之主邀请众人自然不准备狩猎这等血腥行程,转而设了蹴鞠、六艺、投壶等游戏误乐。
北平本就武将世家盘踞居多,这些自然不在话下,便是书香世家亦有能尽兴的选择。众贵公子与贵女一入围林,在翠绿间便放开了性子玩乐。
其中被围观最多的乃是圈出的骑射场,搭了遮阳棚的观众台上挤得快要连站脚的地也没有,喝彩声一浪接一浪,直要掀了棚顶似的。
只听众人又是连声道好,是场中红衣少女连发三箭,箭无虚发,精准无比盯在了红心中。少女三箭皆中,只是扬了扬眉,表情无喜无悲,坐在马背上侧头去看勒着马前来的少年公子。
初春阳光之下,少女的面容似花树上刚绽出的嫩芽那般细腻娇美,眸似点漆,眉宇间是红妆难得的英气。少年默默看了她一眼,只觉得眼前人无一处不鲜亮夺目。他朝她拱手:“郡主一手好箭术,在下汗颜。”
“郑少爷莫要谦虚,你这是看我是女流之辈,故意相让。北平谁人不知郑少爷百步穿扬。”挽夏勒了缰绳,调转马头要出骑射场。
这郑少爷并不是别人,是郑涟漪的兄长郑俊远,北平有名的青年才俊,未及弱冠已有一身军功。人又长得俊朗,总是露着善意的笑,不少北平贵女都为之倾倒。他在骑射场已夺了几轮魁首,一时间许多人都踌躇不敢下场,挽夏在围林转了圈正好无聊便凑了这个热闹。
郑俊见她似有离去之意,远忙喊住她:“郡主这是要离场了?还有五只羽箭,这不能算分了胜负。”
少女玩味一笑,停了下来:“郑公子嘴里说胜负,却又不用尽全力,没甚意思。这假惺惺的,我不如去找个戏班子来得畅快。”
被直白说放水,郑俊远脸上的笑也变得尴尬起来,不过他惯来爽朗,当即歉然道:“是在下思虑不周,还请郡主别为此着恼反倒毁了心情。不如前边的皆不做数,我们以这五支羽箭分出胜负如何?”
本就是玩乐,挽夏想想也无所谓,有始有终也好,便再调转马头。
郑俊远见此朝她笑,阳光下的少年眉目清朗。
场中两人各回到起点,自然有人将先前的羽箭都清理了。郑俊远此时只道在下献丑,径直先策马上场,挽夏闲闲甩着马鞭,也不看他只眯了眼抬头看高照的艳阳。
骑射场空旷,两人对话前边的观众台是听得一清二楚,不少年都显出一副可惜的样子来。他们怎么就没趁先前的机会下场呢,或许也能和温娴郡主搭上话了。
正是场中交锋再起,一队着青衣绣暗纹劲装的侍卫整齐而来,约有二十余名,却似脚不沾地无丁点声音。如若不是他们腰间的配刀在走动间相击发出声响,众人怕要等人近了才有所发现。
这一看,看台上的不由得都露出惊讶之色,那被侍卫簇拥前来的威严青年竟是不喜在外露面的璟亲王!
顿时,看台那边就矮倒一片,传来跪地请安的声响。
正扬着头的挽夏听到动静不由得看了过去,相隔那么远,紫袍金冠的青年却是那么清晰映入她眼中。脑海里自然而然就显现出他眉眼冷清,贵雅淡漠的面容,仿佛他近在眼前。
挽夏不过一眼又撇了头,嗤笑一声。
倒是难得他在众人面前露脸。
两年来,璟王府一直很安静,拒绝了所有登门拜访的人,听闻他也只在王府与军营间来往。再有的便是前往战乱之地,与他的皇侄们并肩作战。
两年,他也是战功赫赫,成为北平贵女口中必讨论的人物。
沈沧钰前来,并未影响到在场中比试的郑俊远。先前挽夏连发三箭,此时他是三箭齐发,银光破空而去,齐中红心。
如此出神入化的箭术本该得到满堂喝彩,却因观众台上来了个璟亲王,众人拘束着连呼吸都放轻了,哪还有叫好声。
倒是挽夏一拍掌,喊了声好。
少女击掌而笑,声音清脆,短促一声如珠落玉盘,在空旷的场地中飘散开来直勾人心弦。
郑俊远也发现台上异常,才想看一眼又被挽夏叫好声引了注意,朝她笑着点头,眉宇飞扬。
台上的沈沧钰饶有趣味打量了几眼场中少年,视线慢慢游移到火红衣裳的少女身上,见少女目光就锁在再引箭的郑俊远那,给了戚安一个眼神。
戚安跟在他身边已久,只须一个细微动作就能猜到主子所想,嘿嘿笑一声传了背弓的侍卫前来。
前边郑俊远已又是双箭齐发,只是弓弦才松,就听得女子惊呼快躲。
他耳朵一动,被身后凌厉的风劲激得额生冷汗,当即整个人伏在马背上用力夹马肚子如箭般疾驰出一段。
就在他身影刚离开位置,迅猛如电的两支冷箭与他擦身而过,观众台上的人被这惊险一幕吓得齐齐抽气,下刻却又沸腾了般叫好声连连。
郑俊远躲过一遭,听到叫好来不急缓解心情忙看向箭靶。他刚才所瞄准的靶上仍是五支羽箭,有两支尾部仍在剧烈晃动,可雪白的箭尾与余下三支灰色箭羽对比那么明显。
郑俊远看得瞳孔一缩,视线随之落在了地面上,只见地面上躺着已裂分为二的灰色羽箭。那正是他刚刚所发的两箭。
他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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