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婢女文瑛丝毫不退,道,“奴婢并没有攀诬。那刺客陛下看的真真的,腰间挂着徽牌,上镂繁花纹样。众所周知,那是琅琊王您封地的属官们特有的。”
琅琊王听了,松了一口气,觉得好笑起来,“真是有意思,那刺客身上挂了个和我的人一样的牌子,就是我派去的了?”
文瑛到此时也觉得这理由站不住脚,不由地看了刘肇一眼。他低头沉默着。她心头害怕起来,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得握紧了自己的手,又道,“王爷如今挟陛下以令诸臣,大权总揽。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现在朝野上下,谁最不希望陛下与申太妃见面?谁又最希望陛下出事?所以此事除了您,还会是谁做的呢?”
琅琊王听的暴怒,忍不住骂了野话,“你他娘的在放屁!”他嗬哧嗬哧地喘着粗气,“本王问你,你有实据吗?”
文瑛强撑着说,“陛下亲眼看到......”
琅琊王把脸转向刘肇,大声地问,“那么陛下有实据吗?”
他已经认定刘肇看到了。只是大庭广众下,料想这孩子没胆,兴许不敢说。但他也拿不准。便瞪着一双眼睛吓唬孩子。岂料刘肇竟说,“什么实据...朕根本没和文瑛说过什么纹样...什么繁花?哪几种花?”
琅琊王听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连天都在帮他。
而文瑛不敢置信,来回地说,“不是陛下您,叫奴婢这么说的吗?陛下?”
刘肇满目茫然地看着她,“什么我叫你说的...你在说什么啊......”
见那婢女状若疯癫地和少帝掰扯,琅琊王看的心烦。另一方面也怕此事再出变故。大声地对诸臣说,“陛下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那婢女随意攀诬皇室尊长,此事可盖棺定论了吧?我处置他,没有人有意见吧?”
众人被这曲折离奇的走向惊住了,只有寥寥几人回应,“没意见......”
琅琊王便命人去带文瑛下去处死。但见那婢女始终都还在绝望地说,是陛下要她这么说的。他看着那个满目茫然的小皇帝,心里忽然激灵灵的一阵清醒。
皇室的孩子,大部分早熟。谁能拿得准,刘肇真是个懵懂孩子呢?
改了想法,道,“这样的人,当堂处置最好。诸位都看看清楚,将来若再有这样随意攀诬的人出现——”他眼也不眨地挥剑斩下了文瑛的头颅,“视如此人。”
朝会就这样结束了。小皇帝的贴身婢女血溅朝堂。琅琊王先前所提的少帝退守禁中,也不了了之。
他心中不忿,在散朝后,去了福宁宫,对着刘肇开门见山地说,“那些话,是陛下叫婢女说的吧?”
刘肇还沉浸在文瑛被杀的惊惧中,一直到他问了好多遍,才抖抖索索地开口,“没,没有......”
但琅琊王道,“可是陛下昨日,独独地叫我留下了她。为的,就是今天的朝会吧?”
刘肇心里悚然一惊,未料他的心思如此敏锐。但很快他就否认,“什么,什么为的今天?昨日留下她,是因为她一直对我很好。”他哭了起来,“文瑛姐姐是母后给我的人。母后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琅琊王见他掩面失声痛哭,很可怜的样子,一时之间判断不出真假。冷冷地说,“哦?可是文瑛是因陛下而死。——不管陛下是有意,还是无意。今天,有一个婢女为你而死了。”
他一字一字咬的用力,刘肇听的心里恐惧。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文瑛临死的一幕。但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以手捂脸,不断地哭着说,“母后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
琅琊王观察他再三,最终觉得他没有问题,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小孩子的反应...而且刘肇素来软弱,他哪里会想得到这样的计策?
倒是窦太后......
他咬住了牙。此事应该是她和窦宪干的。
对,是他们。还试图让他怀疑到小皇帝身上。
先前发生在他身上的一系列污糟事,应该也是他们做的。
想到自己如今身负种种恶名,威望大不如前,琅琊王一阵心烦,恨不得杀人。
涅阳说的不错,窦宪做事果然诡谲。
自他掌政一月以来,窦宪一直没有动静,仿佛是接受了权柄变动。可是私下里,却不断地给他制造着麻烦。更可怕的是,看起来没有一样实质的损伤,但他的声名严重受损。而在天下之巅生存,这是最可怕的。
他眼中泛起恨意,撇下了刘肇,大踏步地离去了。
听着他的动静完全消失。刘肇这才敢从手掌后抬出一张小脸。上面全是眼泪。但有多少是惊惧,有多少是愧疚,只有他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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