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指着履霜,笑答,“儿臣倒想坐下的,偏她脸嫩,拘着礼,硬要等到父皇母后来了才肯坐,儿臣少不得陪着一块儿等了。”
这都是从来没有的事。履霜听了不由地惊讶,随即释然,明白他在替自己做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皇后见他们颇有相互敬重的意思,客气地笑了声,“太子妃客气。”但那笑意却未抵眼里。
圣上的面色却和她不同,显见的满意而愉悦,“坐吧,履霜。自家骨肉,原不用那么客气。”
履霜恭敬地谢了恩,同太子一块儿坐下了。
过了一会儿,后宫里几位有子有宠的贵人、美人,连同圣上的几位兄弟姐妹陆续都来了。履霜随着太子,一一见礼,请他们上座。
几位贵人都还客气,携了礼来,情真意切地说了不少祝贺新婚的吉祥话。几个阴氏一脉的王爷、公主,面色却差多了。尤以涅阳长公主最甚。她一方面是不满郭废后的外孙女入主东宫,另一方面,也是为她那个身为侧妃的养女打抱不平。心里存了不满,面上自然就表现了出来,“太子妃见过东宫的几位侧妃了吗?”
履霜答,“还没有”。
涅阳长公主笑吟吟地“咦”了声,“早就听说太子妃在闺中便贤淑,怎的到如今成婚整整一天,还抽不出空来见一见她们呢?”
她这番话说的客气,可语意却俚俗。圣上不好接,注目于皇后。却见她恍若未闻一般,转过了头,笑着同何贵人说话。太子也听了出来,但人涉其中,涅阳长公主又是长辈,也不好多说。其他的人自然更不会开口了。
履霜只得柔顺低头,“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众人见她这样服软,不知是没听出长公主的意思,还是不敢撄其锋芒。总之这反应实在太柔弱了,不由在心中都看轻了她三分。
履霜却是一副忍让的样子,向涅阳长公主拜了一拜,开始随着女官的指引又给其余人敬茶。
之后有几位皇室贵妇,有意也说一些为难话,她听了同样是一笑置之。总之,她们越为难,她越谦和罢了。渐渐地,那些人也觉出无趣,不再刁难她。新婚第一天的见礼就这样风平浪静地结束了。
一时太子带着履霜拜别了帝后出去,众人也都各自告退,皇后笑道,“陛下累了一早上了,进去喝些燕窝吧,一早妾就让人准备上了。”
圣上平淡道,“不了,今儿个早朝告了假,想必积压了不少事呢。我先走了。”
皇后心头袭上一阵失落,但还是点点头笑道,“那陛下就快去吧,仔细别累着,空下来多歇歇。”
圣上随意地点了点头,带着王福胜走了。
两人一同漫步在御苑。圣上率先开了口,“你瞧,太子妃为人如何?”
王福胜愣了一下,笑道,“陛下的儿媳,做奴才的哪里敢乱评价?”
“无妨,你说便是。”
王福胜为难片刻,好不容易地想到一个合适的词,“太子妃为人...很稳重。”
“稳重?”圣上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王福胜心里“咯噔”一下,替履霜辩道,“老奴瞧着,太子妃的为人,是谦和一派的。与太子人品,倒也相宜呢。”
“这倒是...比起脾气傲的,这样的更宜室宜家。不然我也不会选她当太子妃。”圣上触动往事,怅惘地叹了口气。
王福胜猜到他是想起冯贵人母子了,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说,“起风了,陛下快回福宁宫加件衣服吧。”
圣上点点头,跟着他去了。
而在另一条小路上,太子也正同履霜并排,慢慢地走着。东宫的仆从们远远跟在后面。
太子愧疚道,“刚才...”
他才开了一个头,便被履霜轻轻地制止住了,“殿下不必解释的,妾明白。泌阳长公主身份尊贵,既是殿下的亲姑姑,又是半个岳母。别说您尊敬她了,便是妾,也只有打心底的尊敬的。”
太子歉疚稍缓,点了点头。
履霜想起一事,问,“殿下,方才怎么不见贾贵人呢?”
太子温和的表情略略凝滞住了,转过脸,淡淡道,“她身子不好,一直抱病着。”
“那要不,等会儿回宫后,妾收拾一下,去见见她?”
太子摇头,“不用。”见履霜吃惊地看着他,他勉强笑了笑,解释,“她是个不爱吵闹的,又一向懒怠见人。”
“可她到底是殿下的母亲,妾还是...”
“真的不用——”太子忽然打断了她,提高了声音说。见履霜微微难堪,他有些后悔,声音降了下来,“真的不用,她不爱见人的,今后...你可不与她往来。有时间多往母后宫里走走。”
履霜大约猜到他们母子关系不佳了,踌躇着答应着下来。
经此一说,两人之间略有些冷场。太子索性道,“我手头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履霜忙接口,“殿下自去吧,妾自己回宫。”
太子温和道,“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履霜点点头,屈膝送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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