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半掩着,李诗语就这么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很久。她大概想得过于出神,所以门声响动,有人推门而进,她也没有发现。
魏卫大将军就坐在她的面前,独自倒了杯热茶,他盯着她,“昨晚玉蕊来报,说你不在房里?你……去哪儿了?”
李诗语没有反应。
“你……昨晚去了何处?”魏卫大将军加重了声音。
李诗语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儿,看着她凝重的表情,心知他要问她什么。于是笑着迎合道,“睡不着,出府逛了逛。你睡得太深,所以没有发现。”
正回答着,门口侍卫来报,说是丰延大人找他一聚。凡是夫子前来,定是有要事商量,他不敢多待。只能出去相迎。
他将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李诗语理着袖子敷衍道,“快去吧,夫子倘若不是有要紧的事儿,不会这么一大早登门的?”
魏卫大将军点了点头,走出门坎儿,随着那侍卫连忙前去相迎。
府门口,丰延大人四处张望,见到魏卫大将军,他连忙近前说道,“阿卫,我有重要的事儿要同你说。”
“怎么了?”看着老师惶恐不安的表情,他忍不住询问道。
“这里不安全,进府再说!”
“好!”
魏卫大将军将丰延大人迎进了自己的书房,刚刚坐下。就有奴仆沏好了热茶。
“老师,请说!”魏卫大将军抬起右手,恭敬有礼。
丰延大人目色里蒙着浓浓的阴影,瞧着眼前的学生,竟然老泪纵横,“阿卫,你可知道汝南王!”
“汝南王?”魏卫大将军深思一会儿,不解地眯着眼睛,“那不是当初裴贵妃的儿子么,后来裴贵妃病逝,他便被先皇授予了封地,去了燕城。”
“哎,老师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儿。”丰延大人惆怅不已,“那林格昨晚给老师捎了一封书信,说是汝南王几日后便要回来吃拂提公主殿下的喜酒了。”
魏卫大将军听了发笑,“夫子,这又有什么呢?那汝南王曾经是七殿下。同拂提公主也算是兄妹。拂提公主成亲,他这个做皇兄的,回京喝杯喜酒也是人之常情。”
丰延大人啪地一声拍在膝盖上,面露哀伤,“哎,这要真是回京喝喜酒的,那也罢了。关键……关键他不是啊!”
“不是?”魏卫大将军糊涂地拱起手来。
“阿卫,这汝南王是想打着返京喝喜酒的借口造……造陛下的反啊!”
“什么?!”魏卫大将军急地立起来,双瞳大睁,“老师,您说的是真的么,那汝南王回京竟然是是为了造反,可是……为什么呢,不应该啊?”
他会问原因,只是因为那汝南王同拂提公主殿下以及现在的新皇感情非常地要好,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他绝对不会相信,那汝南王回京是要造反。
丰延大人站起来,将事儿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这汝南王同现在的陛下关系是不错,如果他不知道那一件事儿,或许还真的不会起这样的歹心,可关键地是。他知道了那件事儿。
魏卫大将军瞳孔里带着困惑,“老师,汝南王究竟知道了什么事儿?”
丰延大人面色凝重,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件皇家秘事儿说出去。可是,在魏卫大将军的再三询问下,他只能脱口而出。
“那裴贵妃不是病逝的!”丰延大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阿卫啊,当初裴贵妃的弟弟手中掌握着南林国一半的兵权。势力非同小可。而裴贵妃又格外受宠,后宫势力雄厚。先皇担忧这南林国的大半江山会受丽妃俩掌控,便……便找人在陛下出帝都游玩的时候,派了杀手将……将那那陪同一起的裴贵妃……给……给杀了。当时因担心裴氏一族起内讧,便昭告天下,说这……这裴贵妃是……是生重病去世的。”
魏卫大将军听后心生惶恐,“那老师,汝南王又是如何知道了这一切的呢?”
“林格捎信透露,说是一个中年男人说出了当年的皇家秘事儿。”丰延大人眯缝着眼睛,揣测回答,“依老师我的意思,我想,这个中年男子应该就是当初先皇派去刺杀裴贵妃的那个人。要不然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掀出来呢。哎,只叹老师明知此事儿,却没有任何能力阻止。”他呜咽着,就将明目转到魏卫大将军的身上,“阿卫啊,老师知道,你同陛下的关系要好,你能不能前去提醒一二,这样陛下心里也好有个打算哪!”
魏卫大将军沉默地思索着,“老师,此事儿并不是学生简简单单地去提醒一下就能阻止得了的。”他冷静异常,“您知道,汝南王殿下同陛下的关系要好,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了。倘若……倘若这个时候,学生前往宫中,对陛下说,他的兄弟要造反,这……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他能接受么,会接受么,到时候学生便会因为猜忌汝南王殿下而获罪。学生不怕死,只是……这偌大的将军府,以及学生的家人,那……”
丰延低眉垂目,伤感莫名,“是老师没有为阿卫想到这些,老师对不起你。”而后躬着老腰打算离开,“这事儿……还是老师想其他的办法吧!”
“等等,老师!”想着丰延大人一片赤诚卫国之心,魏卫大将军咬了咬牙,连忙回道,“老师放心,学生会找个机会提醒陛下的。”
丰延大人刹那抬起双目来,他的瞳光里是点点滴滴的泪水。或许是感动于自己这个学生此刻的勇敢和担当。
在他心里,魏卫大将军是他所有学生里面压力最大的一个人。
丰延大人走后,魏卫大将军就颓在了凳子上。此事儿不说一定不妥,可是万一说出去,陛下治他一个挑拨离间之事儿,那可如何是好呢?
思来想去,他还是没有办法能够简而化之。只能努力地说服自己的内心,前后催促自己去办这一件事儿。
刚走出去,李诗语却过来了。
看着他慌张的眼神,她轻声道,“出什么事儿了?”
魏卫大将军怔了片刻,摇头一笑,“没事儿。”上前,挨着她的肩膀,“腿伤还没有好,你起来做什么?”
“一连睡了好几日了,是该起来了。”李诗语嘟唇不乐,“天天闷在床上,可没什么意思。”推开魏卫大将军的手,李诗语凑进去,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书房,见房中案几上的文墨放地太乱,不好意思地问了声儿,“你这案几是被猫蹿了么,怎么乱糟糟的。”扁起袖子,简单地给魏卫大将军收拾了起来。
魏卫大将军上前阻止,有些尴尬地回答道,“不用,我自己来。你好好坐下休息。”
李诗语眨眨眼,“你照顾了我这么久,一直觉得没有什么能够回报你的。现下能帮你做做这种小事儿,我很开心。”
其实这话可能说得不是时候,对于魏卫大将军这种敏感的人而言,他可能会误会什么。但这一次他并没有挽留,反而冰着眸回道,“如果你想离开这里,那就离开吧。只是你腿伤还没好,要走也等伤好了再走!”
扶着狼豪架的李诗语突然顿住了,指尖如冰一般,凝固在那个地方。一动不动。她没有回头去看看那人是什么表情,而那个人却已经快速地离开了。
走得又快又急。
难道发生了什么么,连他都不在留自己了?
李诗语胡思乱想着,心中也隐隐地不安。但是她也没追出去问问。
倒是下午的时候,过来书房寻过魏卫,可听仆人说,魏卫大将军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她心中顿时有些紧张,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自己的好,她心里就十分自责不能在这个时候,也替他排忧解难。
孤坐在长廊里,一直等到大半夜,都没有魏卫大将军的身影。
“小姐,夜里风大,你快回去睡吧。看样子,今儿大将军不会回府了?”一旁的丫鬟玉蕊催促道。
李诗语斜眸凄苦地望了她一眼,“玉蕊,你可知你家将军去了哪里?”
玉蕊摇了摇头。
“就没一个人知道么?”李诗语貌似急了,语气更加冷厉了。
她想,要是魏卫大将军出了什么事儿,那她当初的承诺岂不是随口一说,虽然心中,并未将他看成爱人,但是心底里的那一丝情意却是半分不减的。
她不爱他,却到底心疼他啊。想着若是出了事儿,那一直默默心疼着他的父亲母亲不是要痛不欲生么。
想到这儿,她扑地一声站起来,冷眸如同寒霜,“玉蕊,准备马匹!”
“小姐,你要坐什么?”
李诗语回复道,“我去皇宫里问一问。”
刚刚走到长廊拐角,就看见了大将军府上的张总管。
“小姐,这是大将军离开前让属下交给您的一封信!”张总管低着头,将手中厚厚的书信递出去。
李诗语将其拆开,却发现那一封书信全是白纸。只有最后落款的时候,写了几个字。
他写的是。
好自珍重。
连个称呼都没写下去。
李诗语忽然想起,这些天来,根本就没几次听到过他喊自己的名字。
可能不喜欢生硬地叫她的名字卿羽。可是除此以外,凡是有些亲密的称呼都被她一一否决了。由此,魏卫大将军实在不大清楚,他应该唤她什么。
千言万语,有很多话都想对李诗语说,但是他意识到那些话,应该不是李诗语想要看到的话。故而只用了厚厚的一叠白纸加以代替。
握着那些白纸,李诗语恼羞成怒,他揪住张总管的衣服,逼迫道,“说,你们将军去哪儿了?”
张总管摇头,“小姐,大将军吩咐了,您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好端端的,他就要赶我走了么?!”李诗语这句话说的是气话,“魏卫他这么想我走,为何不亲自告诉我,非得在走之前,用这么一叠白纸打发我?!”
她恶狠狠地将那些白纸扯碎,然后瞳中带火,右手扼住了对方的咽喉,“告诉我,你们大将军去了哪里?”
感觉到了一丝窒息,那张总管只能说出实话。
“大将军……大将军他……他往燕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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