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如痕看着莫璃大将军,有些惆怅地摇了摇头,然后他沉闷地解释道,“前面的路好像被封死了,骑马恐怕是过不去的。”
“路被封死了?”李诗语面色焦急,“那怎么办?姑姑和二伯他岂不是很危险?”
莫璃大将军急中生智,手掌立刻伸向李诗语:“羽儿,过来!”
李诗语弃了自己的马,一步跨到了莫璃大将军的身后。
“抓好了么?”
李诗语点头应道:“嗯!”
“那好,我们绕小路上山。”莫璃大将军沉声说了一句,目光就瞥向如痕,“传令下去,步行上山。另外,上山之前每人必须点好火把!”
李诗语补了一句:“让他们边上山边寻人。”
莫璃大将军也附和一声,解释道:“就这么一直念叨他们的名字,临尸门的人一定会有所察觉。一旦对方知道我们的人已经上了昱山,他们必定会仓皇出逃。如此,姑姑和二伯他们也就有救了。”
“是,属下遵命!”如痕点头应了一声儿,就悄然无声地离开。
凌风因为是战马,所以受到很多专门的训练。小路沟壑众多,但他飞奔起来丝毫不觉得费力。而且它能力出众,竟然能够在奔跑的过程中,利用自己的四足来示意窥探方向。
“走这儿真能上山么?”李诗语表示怀疑。
“当然!”
“只希望我们到得山上,姑姑和二伯没出什么事儿!”李诗语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很没底儿。不过还好莫璃大将军提前派了他轻功卓绝的死士早一步去山上打探消息。
果然不出片刻,正想逃脱包围的钟二伯和卿湄就被一拨死士找到。再加上山下路道中亮起来的火把。临尸门的几个兄弟和雷厉等人便很快收拾着家伙逃跑。临尸门闯出去的兄弟多半是几个狡猾的,而未能闯出去的则在同死士较量的过程中自杀了。于是乎,能够留下来的就是几个临尸门兄弟,还有几个站得最高的,雷厉的几个手下。
“大小姐!”钟二伯坐在草丛上,手指哆嗦,紧紧地抱着发抖的卿湄。他焦急地呼喊着,那语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心慌。
可卿湄的一双眼睛蒙蒙的,在夜色下,看不到钟二伯的表情,只知道他揽着自己的手格外地用力,呼唤自己的声音格外地悲伤。
“二伯?”卿湄想要说话,“这……这是哪儿啊?”
“大小姐,你快醒醒。莫璃大将军的人来救我们了!”钟二伯勉为其难地开怀道,“你快睁眼看看,我们……我们可以回去了。”
“二伯,我有些想回家了。”卿湄的血手依旧伸过去想要抓着钟二伯的衣领,可就在刹那,她又咳出两口黑血。
显是中毒已深。
“大小姐!”钟二伯再唤了一句。
“二伯……我……我想要见羽儿。”卿湄恳求道。
“二伯……二伯带你去,大小姐,你……你睁开眼睛看着我,睁开眼睛看着我啊!”钟二伯哀求着怀中意识渐渐模糊的卿湄。
卿湄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她笑地有多勉强。
顿在一旁的几个莫璃大将军的死士,望了一眼卿湄的脸,心下惶恐。随之两个兄弟互看了一眼就腾上了树枝,下山寻那莫璃大将军去了。因他们都是穿梭在树林中,所以很快便发现了走荆棘小路上山的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
“将军!”在路途中见到莫璃大将军,他立刻单膝跪下。他的表情有些悲伤,不知道从何禀报。
于是莫璃大将军开口:“山中的两人……出了事儿?”
那死士点头。
坐在莫璃大将军前面的李诗语闻言急了声儿:“我姑姑和二伯怎么了?”
“那姑娘中了剧毒,看样子命不久矣!”死士回答。
“不可能!”李诗语挺直的胸膛有些疲惫,她往后瞅了一眼莫璃大将军,“阿璃,我们得快一点儿。”
“好!”莫璃大将军翻下马背,一把将李诗语抱了下来。然后拍了拍凌风的屁股,意思仿佛是让凌风先行回去。而后莫璃大将军便带着李诗语在树林穿行。大概转了一个弯,就来到了草丛。
卿湄的跟前。
此刻钟二伯还在心力交瘁地抽噎。可怀里的卿湄却好像没有力气似的,眼睑无意识地下垂。
“姑姑!”李诗语走到跟前,用力地推了推卿湄,可是卿湄毫无动静。
“阿璃,这样不成,我们得赶快带姑姑下山治疗!”李诗语冲莫璃大将军提议道。
莫璃大将军自告奋勇:“好,我来背!”
钟二伯扬手:“不,大小姐由我来背!”李诗语知道他心属卿湄,如果此刻拒绝,他断然不干。于是只好点头答应了。
山路本就崎岖,何况还要背着个人。有树的地方,便使用轻功,有路的地方,钟二伯便用跑。这么加快速度地赶到候府时,大小姐卿湄还尚存了几口气。
“快,快背到屋里去!”兰姨和青鸟一开始就被莫璃大将军带到了候府,所以这两个手脚麻利的丫鬟便自行照顾卿湄。
神医传亦和忠勇候老侯爷听闻此事,也火急火燎地奔到了卿湄的房间。
忠勇候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他一心只知道今日是他女儿卿湄的生辰,他和着几个小辈,精心地布置了大厅。想着卿湄回来,便要第一时间地给她庆祝。
但万万没想到,刚才还热心的期盼,如今却成了这般凄然的一幕。
他过生辰的女儿躺在床上,面色悲怆痛苦。
“羽儿,羽儿啊,你姑姑怎么了,你姑姑她……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忠勇候一把抓着李诗语的手,心绪沉重。
“爷爷,此事太过复杂,待姑姑醒来,我再同你解释!”李诗语在忠勇候粗糙的手背上拍了拍。
忠勇候点头后,就同李诗语行到床边等待消息。只是摸着脉象的神医传亦只坐了片刻,就沮丧地站了起来。
缓步行到忠勇候跟前,悲伤莫名地摇了摇头:“侯爷,传亦没用,救不了大小姐!”
“不,不会的,传亦,你快给湄儿治,你快给湄儿治!”忠勇候扯着神医传亦胸前的衣服,发疯一般地叫着。但当看到神医传亦那双晦暗的眼睛时。他只能认命地退到身后凳子上绝望。
守在床边的钟二伯,也忽然眼神暗淡。他貌似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真的。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他就踱步来到了神医传亦的跟前:“传亦,你告诉我,大小姐……大小姐还有救么?”
神医传亦解释:“大小姐所种之毒非比寻常!”
“不可能,大小姐受了那么多的伤,但她还是活下来了。传亦,你是神医,你不能说谎,你不可以说谎。”钟二伯同样揪住了神医传亦的衣领。
李诗语走过去,伤心地劝阻:“二伯,你别这样。姑姑她……姑姑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神医传亦瞪了他一眼,失声大吼起来:“就算大小姐今日没有出事,但她日后还是会死的。”
李诗语难以置信:“你说……你说什么?”
“早在多年以前,大小姐就中了剧毒!”神医传亦反问,“二姑娘,难道那日你没看到大小姐腐烂的手臂么?”
李诗语慌了。怎么可能看不到,她手臂的肉溃烂无肤。时不时还淌出黑血。
“若不是我给大小姐吃药压制着毒性蔓延,只怕……只怕早就魂归……九泉了。”神医传亦说完,掩面泪泣。
有些结果注定无法挽回,就像那些镌刻在岁月中的记忆。
她脸上那些剑痕伤疤。
钟二伯随后就松开了他的手,慢慢地踱步迈出了门坎儿。李诗语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自主地追了出去。
她拦住钟二伯的去路:“二伯,你不要这样,不然姑姑她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钟二伯抬眼瞅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二伯,姑姑生死不明,你不能干啥傻事。要不然……要不然她就死地太惨了。”李诗语再道。
钟二伯冷冷地回答:“可你姑姑她是为了我死的?既然她死了,那我……我还能独活么?”
李诗语此刻却暗暗想道。
这些人,究竟什么逻辑?
“对,就像你说的,姑姑他是为了你死的。那么你忍心看着她辛辛苦苦救下来的人,傻乎乎地陪着她一起共赴黄泉么?那……那你钟二伯也太自私了!”李诗语对着前方的背影训斥道,“从她以命换命的那一刻起,你的命就不再是你钟二伯一个人的。如今……如今你若死了,即便是去到黄泉,她也不会喜欢你。因为你是一个忘恩负义,不顾别人死活的人!”
说完后,歇了口气。却看得那钟二伯顿在了走廊。
再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哎,我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如果你再寻死,也不是我的错了!”李诗语叹了口气,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回了屋里。
里边忠勇候大受刺激,扑通一声儿晕倒在了地上,随后便被里屋的几人搀扶着回了自己的内室。
李诗语追在身后,向神医传亦询问:“传伯,我爷爷怎样,他……他还好么?”
“大小姐的死让侯爷大受打击,需要时间缓一缓?”神医传亦疾步赶回内室的时候,目光凄凄地看了一眼李诗语,“二伯呢?”
“他也受了刺激,可能也需要去缓缓!”李诗语故意没说钟二伯想死的决心,也许也是希望神医传亦不要着急。
李诗语停在走廊上,叹了三口气,就坐在了栏杆上,手扶着栏杆,目光瞥着水池。只见栏杆处挂着的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灯笼静静地映在水池里。
像极了人的脸庞。
忧郁的脸庞。
不知何时,莫璃大将军已经走到身后,他的手放在了李诗语的肩膀上:“羽儿,逝者已逝,你……”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诗语回转过头,目色凄迷:“今日得知姑姑生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一个不错的生日宴会!阿璃,你说,我们的命是不是也太惨了。”
“对不起!”莫璃大将军坐在身旁,只这么抱歉地说道。
“不是你的错!”李诗语苦笑,“没办法,暗箭难防。谁又清楚背后的人会做什么?也许……这是老天安排。”
莫璃大将军沉默:“羽儿不是会说这种丧气话的人。”
“我记得一句话。以前觉得这句话很对,可后来一想却是废话!”李诗语抬眸,“阿璃,你知道是什么话么?”
“是……什么?”
“说我们人会在打击中坚强成长!”李诗语停了下,深思熟虑地再道,“可我后来想想,打击多了,不过让人们丧失了自信心,哪里会坚强成长。最多,不过就是有了失败的经验,体验到了现实的残酷!”
莫璃大将军却一改往常忧郁,沉稳地摇了摇头:“不过我相信事在人为。”他抬手擦了擦李诗语的眼泪,“羽儿,不要难过,如今事实已成定局。我们再是如何悲伤都挽回不了亲人的命。唯一可以挽回的,就是败局。你应知道,姑姑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
“怎么讲?”
“刚刚如痕传来消息,说是抓到了两个杀手,一个是临尸门的杀手!而另一个……却死都不吐自己的身份。”莫璃大将军说道。
“会不会也是临尸门的杀手?”李诗语狐疑,随后站起身来,“那两个杀手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嗯!”莫璃大将军朝她点头。
“你把他们抓到了哪里?”
“正关在后院柴房里,由如痕看着。”莫璃大将军边走边回答了李诗语的困惑。
两人快速抵达后院。
李诗语走到如痕面前,神色惊诧地问道:“那两个杀手呢?”对着柴房门一扫,“在里面?”
“是!”如痕拱手点头。
“打开!”李诗语倾头。
如痕犹豫着步子没迈。
“怎么?”李诗语不解。
“夫人,里面两个杀手功夫颇高,属下担心……”如痕解释。
“不用怕,我和阿璃一起进去!”李诗语询问,“他们的手脚绑着么?”
“是!”如痕点头,“怕两人再次逃走,属下对他们用了松筋散!”
“松筋散?”李诗语急问,“什么东西?”
“松筋散是一味药,可以令他们全身发软,用不上力!”莫璃大将军认真地解释,“可是这松筋散管不了多久,所以如痕会有此担心。羽儿,跟在我后面!”
李诗语摇头:“不,我倒要看看合伙杀害我姑姑的究竟是什么人?”说着推门而入。
柴房一角,躺着两个人。
一个嘴角一绺胡须,面色阴冷,目光如鹰鹫凶厉。
而另一个肥头大耳,身体浑圆,脸上被荆棘割伤,现出三条若隐若现的血口子。
“就是他们?”李诗语迈动步子想要到得跟前看看,却猝不及防地被那嘴角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踢了一脚。
李诗语出人意料地跌在地上。
“羽儿?”莫璃大将军神色惶恐,不安地瞅着李诗语,“踢到哪里了,快让我看看?”
李诗语摇摇头:“没事儿,只是腿有些麻!”
莫璃大将军瞳孔一暗,快速地奔到那被捆绑的两人跟前,出手在二人肩膀上一点:“羽儿,这下你可以过来了,我点了他们的穴。”
李诗语再次用力地站起来,然后缓慢地走向那中年男子的身旁。
她拿手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突然发现他的袖子里拿着一块腰牌。
掂出来一看,却是宰相大人林耀甫的腰牌。能够随身带着代表林宰相的腰牌,可见也是十分信任的心腹。那么此事儿……
“阿璃,其他临尸门的杀手有这东西么?”
如痕立刻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递到李诗语的跟前:“夫人!”
“这也是临尸门的兄弟身上的东西?”
“是!”
李诗语拿在手中,各自看了两眼。忽然觉得奇怪。临尸门所持腰牌同这中年男人所持腰牌全然不同。
“阿璃,这事儿你怎么看?”李诗语将手中的两块转交给莫璃大将军。
莫璃大将军看了两眼,眉头紧蹙:“若我猜得不错,他定是林耀甫身边的暗卫。”
“怎么讲?”
莫璃大将军蹲下去,明目对上被点穴定着的泅渡:“据我所知,这林耀甫是个做事严谨的人。临尸门虽然是他的手下,但他还没到完全信任临尸门的程度。羽儿,你想,临尸门里那些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杀手,能够全不顾忌地放到自己的身边,任自己差遣么?”
“所以?”李诗语明知故问地笑着总结,“这个男人是个特别的!”
“不错!”莫璃大将军说不错二字的时候,已经从泅渡的眼中看到了犹豫和惊讶。
如果他所说有误,那么眼前这个男人眼睛就会是些茫然和不可琢磨和恐惧了?
由此分析,此人绝对倍受林耀甫宠信。至于从这块贴身腰牌来看,他应当是可以随时出入林府的那种人。
“阿璃,如果他今晚不回去,你说那林耀甫会不会着急?”李诗语心中陡然想到一条妙计。
“恐怕会急地四处寻找吧!”莫璃大将军揣测,“即便那林宰相不想找到他,也会派人前来杀了他。因为他的脑子里握着不可忽略的真相。这些真相对于羽儿来说,则是证据,可对于他来说,却是祸患。你说,倘若他不消除这些祸患,会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李诗语冷笑:“绝对蹲大牢。”
“为何?”莫璃大将军考验她。
李诗语手指对着自己,再道:“因为我是朝廷命官,私底下派人暗杀朝廷命官,这是大罪!”
“聪明!”莫璃大将军伸出大拇指。
李诗语冷冷地瞧了泅渡一瞬,有些苦恼地问:“阿璃,既然林耀甫会派人来,那我们……应该把这泅渡藏在哪儿去呢?”
“我倒有个主意。”莫璃大将军对着李诗语邪魅一笑的时候,心里早已盘算好了。他招了招手,“羽儿,过来!”
“嗯。”李诗语附耳一听,果然觉得是条妙计。对于李诗语而言,这泅渡藏在哪里都不妥当。但藏在有一个地方,则最好。
何处最好?
莫府。
莫府依附着太子殿下。而那林宰相,在李诗语和莫璃大将军的心中,则是依附二皇子祁禹。那么……如果林耀甫派人寻到泅渡的地方是在莫府,这就相当于使两方矛盾激化。所以林耀甫则会更加邪恶地想方设法对付莫府。
如此一来,便会狗咬狗。而他们也可以坐山观虎斗,看这两者拼个你死我活了。
“阿璃,那这一位是……”
如痕正要拱手。
莫璃大将军却抬手阻止。
“将他带出去,慢慢审问!”
“是!”
“羽儿,走,我们出去审问!”莫璃大将军向李诗语摊开手掌。
“好!”李诗语明白他的用意,所以丝毫没有怀疑。
这两个人是在不同地方抓的。一晚上两人都没有什么话说。而且看两人衣着,也大相径庭。
泅渡没有穿夜行衣,甚至连遮面都没有。但是他身旁这个胖乎乎的手下,却是一身黑衣。所以莫璃大将军怀疑,这分属两拨人,且怀着同样的目的。因为目的一致,所以才撞到了一个地方。
昱山。
“阿璃,你怎么看?”李诗语陷入深度的怀疑之中。所以难免要向自己这位睿智的夫君问问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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