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头子的话深深地打击了李诗语。她不能靠着自己独有的魅力第一时间拿下高富帅,这可以算作事实。但是好歹他现在是她亲爹,这么回答她,是不是有点儿太残忍了。
莫璃将军大驾光临,这云溪村的村民一会儿就得到了消息。大鱼大肉,蔬菜水果,全部往方老头子的家里送。不多时,屋子里的桌上就堆成了小山。
李诗语懊恼地盯着桌上的大鱼大肉,看着家人在厨房小灶上忙碌的身影,一时间有些烦躁。
她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一想着就往身旁的大将军瞪了瞪,语中带了些忌妒:“你看看你,这一来就给我们找了多少事儿?”
“我以前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莫璃大将军双瞳里震撼的光芒不晓得能不能说明他神采奕奕,“这里的村民的确热情似火。”
“不,他们是因为你来了才这么热情!”李诗语呐呐地说,“如果你不是大将军,你不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或许他们就不会来了,更别提我们屋子里的这些东西。”
“那么,你可得感谢我。”莫璃大将军得意忘形地顾了顾身后桌子上的大鱼大肉,“不花一分一毫,白得了这么多好东西。”
李诗语白了他一眼:“说得我好像买不起一样。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对你来说不稀罕,可对他们来说,却很贵重。有的村民一年可能都不舍得这么花销。”莫璃大将军冷声气了气,朝李诗语解释道。
李诗语不知道他怎么会这么说,不过心中倒有些好感。难得这个高傲尊贵的大将军能够明白底下阶层人士的一片心,体会底层人士的艰苦生活。
“哦,对了。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李诗语往嘴里塞瓜子,“我有件十分重大的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
莫璃大将军微怔,并未急于答口。随便想想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凡李诗语做出这个表情,莫璃大将军便知道,不是有求于他,就是要花银钱。
饱餐一顿,所有的村民纷纷围拢过来表示感激。莫璃大将军都一一点头示意。
行在田间小路上,李诗语伸手将大将军往方田细长的路道一拽,自得其乐:“怎么样,都走了这么久了,这么一点儿小岔道都过不了了么?”
回望四面八方,莫璃大将军谨慎地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李诗语漫不经心,手臂用力朝山上一甩,“到了那个地方,估摸着就可以看到了。”
“看什么?”
“去了不就知道了。”李诗语生拉硬拽地将莫璃大将军带到了山上的一块长满杂草的空地。
那块空地是李诗语偶然发现的。并没多么出彩的地方,不过就是那么一次偶然,她突然觉得那个地方很好。至少地势不错。刚刚站上去,李诗语就伸手示意给身边的莫璃大将军看:“下面那些田地就是我收购的。”
“什么?”莫璃大将军不懂。
“我将这些田地当房子租下来了,我想带着云溪村里的村民一起发家致富。”李诗语有些惴惴,“你别做出这个表情,我并非有意不同你商量,只是我想,既然我们有心将天下第一酥发扬光大。那么必须得好好地看待这个问题。每日供应的菜从何处来,每月的成本应该怎么计算。这都是一些问题。我并不想瞒你,这种类似的事情我经历得比较多,看地也比较远。所以把你拉到这里来,一来是避免你发脾气。二来是想领你看看这个云溪村里往后的发展趋势。”
莫璃大将军有些纠结:“你想说什么?”
“我买下他们田地的利用价值,以及使用了全村人的劳动力。”李诗语用深奥的话来给自己一个说服大将军的理由,“我是说,可能当下,这种事儿对我们天下第一酥是个压力。但是日子一长,我们就会发现这些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好处。”李诗语试探地问了句,“不知道你到底同不同意?”比较随和放肆地又道了句,“不过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已经做了。如果你非得同我计较个银钱。那好,我先拿你的工钱预支。等到天下第一酥办地再好些,我将它转给你。日后所赚分文丝毫不取。”
莫璃大将军貌似不感兴趣:“这种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了,没必要同我说。”
“那怎么行,我爹他们一直视你为东家。先时我提出这件事儿的时候,就是拿你打的包票。若是……”李诗语踌躇,“村里的人忙活起来,问你一问,你可别给我说漏嘴了。”
莫璃大将军缄默不言。
“上一回我同你说的事儿可还记得?”
李诗语摇头:“不记得了。”
莫璃大将军再重复了一遍:“去皇宫贺寿!”
“什么时候去?”李诗语嘟囔,“寿礼该准备什么?”
“你不用操心,这些事儿我已经准备好了。”莫璃大将军督促,“到时候你只管带着你这个人去便是了。”看见李诗语激动的笑意,莫璃大将军又忍不住补了句,“另外,我们天下第一酥酒楼的事儿就不要再向旁人提起了。”
“不能打广告了么?为什么!”
莫璃大将军不屑:“估计开店的事儿早就落到圣上的耳朵里了。”
“你是指皇上?”李诗语嘀咕,“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难道开间酒楼也会被治罪么?”
“不。”,莫璃大将军说,“现在一时之间,我也不肯定你究竟是不是她。但是你的相貌却是和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如果说你真的是她,那么你就犯了欺君之罪。虽然我在圣上面前,已经替你做了很好的掩饰。但是……我并不能保证他就一定能饶恕过你。”他突然情不自禁地把上她的双肩,“卿羽……呵,现在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叫你。简而言之,我现在是在同你分析利弊,你心中定要自己有个数。虽然我很想打败你,但是……我没有理由去陷害你。倘若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也可以告诉我。至少两个人的筹谋要比一个人的筹谋胜算大些。”
虽然李诗语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听对方的语气,看他严肃认真的表情,她下意识地有些害怕了。
在没穿越到某个陌生的地方之前,她会误以为穿越是件很好玩儿的事情,甚至人生也会有所不同。可当自己真的从自己变成了一个毫不了解的陌生人。其实人生轨迹也出现了无法预料的偏差。
命运大门开启,天知道会不会一帆风顺?
李诗语知道这个道理。也突然有些惆怅了。
现在的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古代人,有些时候不能任性,唯有真的认清自己的现状,才有可能不按常理出牌,才有可能逆转乾坤,走出自己想要的人生。
“近日我一直在想,也许我们或许也可以是朋友。而挑战也可以成为一次闲来无事的游戏。”他背靠着空旷的群山,风中凌乱之际,那颀长的身影便如一幅水墨以不可抵挡的趋势骤然飘散在雪白的宣纸上。疏烟惨淡,细密浓眉处自有一股绝世芳华的恬淡宁静。
“多谢!”李诗语笑地缱绻。
莫璃大将军第一次安静地和着自己平生以来最想打败的对手坐在田边吹凉风,眼前是分明平整的田地,往远了看,则是环绕群山,青葱翠盈。可以想见,这样的美丽景色下,这两人独坐一处,会有怎样的心境?
对,心很踏实,因为安宁的环境,所以心很静。静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着凉风,随着草香,渐渐地隐没无踪。也许,就是在这里,他们两个人找到了彼此的沉默。这种沉默是一种习惯,亦或者彼此唯一互通的地方。
呆到薄暮,两人才起身从小山上离去。回首遥望,竟忽然生出一丝不舍。这其间,感动最深地要数李诗语。她是一个现代人,莫名来到这个世界,是她的劫数。但是凡能说成劫数的人生,便终究是要度过的。不过她很开心,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活地精彩,活地有滋有味。并未像在现代众多穿越小说那样,彻底改头换面,抹灭了自由和爱情,甚至生还的希望。
脚踏上田边曲径,莫璃大将军就于微风中说话了。
“如果到了你实在抵挡不过的地方,一定要记得说出来。尽管我不能保证你所说出来的事情,一定能完完全全地帮你处理好。但是至少我这里,于你而言,是一个希望。”
李诗语怔住,回首,笑脸迎对:“谢谢。”
“你今日对我已经说了很多谢谢。”莫璃大将军莞尔一笑,“其实用不着这样。本将军突然觉得……”他目色闪闪乎乎,“你现在这个性情更不错。”
是啊,曾经的卿羽将军真地是一个了解不透的人物,也实在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在他的生命中,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
即便他曾经抱着多么大的希望去努力将那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变成自己必得的人物。
说起来,可真是不容易。她迎战之时面上的白纱如同春日寥寥几丝风儿,薄软温婉。可又透着几丝不易亲近的冷意和高傲。很显然,当时他并不看好卿羽将军的那个高傲。或许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打心眼里认可那位女将军,自己的那个对手。
但是现在,高傲地如同冬日一束寒梅的卿羽将军变成了彼时此刻毫无记忆的农女。他忽然觉得很喜欢。不管她是有意伪装,还是无意为之,他心里都挺喜欢。所谓的一见钟情或许都是存在的。不过他对卿羽将军的喜欢却不是一见钟情,而是好奇。
除了好奇,还有他们的这个关系。她消失后他查探的紧张关系。初见之时她装疯卖傻以及自己穷追不舍的敌对关系。以及现在同时经营天下第一酥的……合作伙伴关系。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不同。
想起这个,他的耳根又禁不住红了红。但是老天有眼,自己的这个不好意思并没有落到李诗语的眼里。李诗语在前头带路,时不时调皮地跳跳,看地一本正经的莫大将军心中又平添了几分快意。
人啊,有时候天真地非常可笑。当初他如此否决的关系一夕之间竟然变地有些妙不可言了。
“大将军?”前头带路的李诗语懊恼地回过头来,十分恭敬地笑笑,“我很感激,初次来到这个世界,会有一个你。”
莫璃大将军愣住,不解其意。
听着这意思,怎么特别像表白啊?
“你不用明白我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李诗语歪了歪脑袋,笑眯眯地扬起红扑扑的脸,“事实上,你只要知道我来到这里,因为有你,生命才得以精彩便是了。”
因为有自己,她的生命得以精彩。
莫璃大将军的脸红地更深了。
风中,他墨黑色锦袍的衣玦簌簌翻卷。一袭黑发,映在薄暮下,灼灼有光,让人印象深刻。
李诗语看地有些呆。
莫璃大将军眉梢尽落在前方佳人的身形间,那一身绣着白芙蓉的襦裙仿佛就在此时此刻凝固了。唯记得,那是他选的。一时,他佩服自己的眼力劲儿。眼力劲儿好,所以从众多万紫千红的女裳中挑出那么一件清芳淡雅的衣裙。眼力劲儿好,他挑上了她。然后期待一眼万年,情深绵绵。
“能够再遇到你,我也很高兴。”他回话的声音极低。
转过身去的李诗语是没听见的。她只知道,自己刚刚对莫璃大将军所说的话过于暧、昧。一股充满了感激的暧,昧。是个男人都应该感受得到,她此刻滔滔海浪的心情。
这是来到风辰国,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对于那个饱经风霜,老实善良的方老爹的感情是无法相较的。他已入了她的心。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最近,也许是初见?这所谓的一见钟情,长相定然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她甚至可以无所顾忌地说,自己是因为莫璃大将军长相好,才会如此迫切地去希望向他靠近,甚至向他耍赖,甚至……向他索取。
这就是喜欢了。
一个武术教练唯一的恋爱经历。
不过,二位的心思此刻是个秘密。带着不能透露的娇羞。
只有轻轻的风声,如此密不可分地将他们拉近。
……
因为莫璃大将军和李诗语已离开了天下第一酥。是以那日神医传亦前往酉阳街,并没见到想要寻找的二姑娘,那位卿羽将军。
他踏步而进的时候,只见到了临时看管天下第一酥的莫泉大公子。司兴见来人并无半分恶意,才放心地退到旁侧。
“前辈是来找阿璃的么?”莫泉大公子的脸是一张病态的白。所以他张开嘴的时候,对面身为神医的传亦就察觉到了。
“公子是不是常常觉少,但却总是身体无力?”神医传亦从自己来此的目的一下子神速地转到了莫泉大公子的身体上。
“前辈怎知?”莫泉大公子脸上一股温软的笑意,拍拍膝盖,“近日以来不怎么睡地好,每到深夜,又会自动醒来。全身出汗有些明显。”他羸弱的目光又瞟到自己的手,“就连我的手,有时都有些发软,想写些东西都没丁点儿力气。”
传亦身形一转,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去,蹲身,中指搭在莫泉大公子的手腕上。抚了一会儿,眉头深蹙,当下露出不妙的神色。
对于莫泉大公子自己所说的那些病症,司兴听后,心中一凉,见这前辈把脉之时,眼色不对。忙上前问道:“前辈,我家公子可有大碍?”
神医传亦觉得有些为难。
“前辈,请您直说。”莫泉大公子淡然地礼敬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估计也是好不了了。”
传亦忙道:“公子不必心忧,你的身体也没病到如此地步。只是未曾好好调养,是以……脾虚无力。”随后略微蹙眉,“不知公子可有服过金龙葵?”
“金龙葵?”莫泉大公子一惊,心道此人当真厉害,一眼看破自己的病症不说,还道出自己正让属下司义前往云南所寻的一种名药,“尚未服用,但是晚辈已经派随从前去寻找了。”
司兴眯眼:“前辈,除却金龙葵,可还有药医治我家公子?”
“药石也只是一时,最最关键的还是公子心头的病。”神医传亦并不点破,只是笑着道,“大公子,治身需得治心啊。”
莫泉大公子知道眼前这人所说何意。忙点了头,拱手回道:“多谢前辈相告,晚辈必当牢记。”
当年,他身子虚弱。莫璃大将军就曾花费重金寻了普松观中的青玉道长替自己的哥哥把了把脉。当初青玉道长也是建议自己喝金龙葵,且养身养心。
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提到他的心事。这件事儿在自己的心里扎地根深蒂固,遍体鳞伤。
可再痛苦,他都没办法化解。
谁都没办法化解。
他和他弟弟莫璃共同的心事。唯一的不同,是他无法压制。而他弟弟,则是常年靠着征战来摆脱痛苦。
所以他忍出了病。
而他弟弟则成了战神。
一个南征北战,只为忘却那些回忆的疯子。
“公子,再痛苦的事情,放在自己心上都是得不到任何解决办法的。”神医传亦提醒道,“唯有自己选择释怀。”
“忘却?”莫泉大公子轻笑了下。这笑里带着刺破人的冷意。
那些事儿永远不能抹去,永远也忘却不了。
是恨,一种深入骨髓的恨。
“若不能忘,何不想法解决呢?”神医传亦这般对笑一句。莫泉大公子噎了噎。是啊,这个压在自己心底的一块大石头何不想办法搬走呢?
莫泉大公子拱手道了句:“多谢前辈。”
神医传亦摇摇头,随后想起正事儿,忽然抬起双目,对天下第一酥望了两眼。
“前辈是在找人?”莫泉大公子询问道,“阿璃不知去了哪里,由晚辈暂管这天下第一酥,如果前辈有急事,不如留下名姓,待地家弟回来,定然让他前往拜访。”
传亦淡淡一笑,恭敬地拱手道:“既然两位将军不在,那老夫下次再来。”说着决绝回身,踏出门去,奔上骏马,飞离出酉阳街。
事情未能顺利举行,神医传亦又特别担心忠勇候府老侯爷的身体,于是快马加鞭赶了回去。
到得府门前,一名家丁连忙上前拉马。而后神医传亦则跳马,快速奔进了府里。可惜一夜的功夫,府中却出了事儿。前往内室,却发现门口路总管急不可耐地徘徊着。步步沉重。
“发生了什么事?”神医传亦走到路总管的面前,神思惘惘,“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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