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峰城,下一场雪,地上又脏又乱,踩的人多。
青峰酒店,坐满人,不用生炉子都挺暖和,稍微怕冷坐里边点。
靠窗两张桌拼一块,挤上十几二十个。窗户打开,外面风好凉快,岳飞、潘伯禹、摩崖青峨等少年就穿一件单衣。
安东纳、岳奇松、许延年、鲁严、麴钧等穿的也少,一个比一个精神。
桌上还有几个士子,凉快的发抖。年轻人好强,又不肯加衣服。就看着许二公子、鲁公子等,果然没实力都没法往这儿坐,裹严实了让人怀疑有病。
梅济深跟着酒保过来,脱了斗篷挤在摩崖青峨旁边,又看他一眼。
摩崖青峨,一派大师风范,棕色的眼睛散发着淡淡金光,神秘的青岩神后裔。好容易被潘司农赶走,和潘伯埙、布尔复盛等一块出来转转。
布尔复盛是青州布尔家族、小王子,皮肤黑,看着和潘伯禹一般大。
潘伯禹一张漂亮的娃娃脸,老占便宜!许二公子是他准姐夫,所以他很受照顾,受大家目光照顾。
潘伯禹眼睛和他哥一样,褐色偶尔会闪过红色,血脉特神秘。
许延年问梅公子:“你怎么出来了?”
梅济深很酷的示意窗外:“没我事,出来喝酒。”
外面街上,来一大群人。老大的声势,黄狗出来巡街似得。逼格比黄狗高多了,黄狗在庄家军这么久没学会骑马,没学会说人话。
刘云芳,是皇帝封的杂号将军,腿疾走路有损威风,出来总骑马,进酒店都骑马进去。人送外号马上将军。马上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出来,一副罗家老太爷的威风,身后飘着斗篷;身后率二百亲兵,又无数凡人。
这些人是来清理街道,大司马大将军要回赤峰城,这样脏乱差不行。
大司马回赤峰城不走这条街道,但要清理就得全部清,不留下任何一个肮脏角落。
大家基本都懂,马上将军就是出来刷存在感,现在赤峰城没人不知道他,还知道他救了大司马。他在大梁城保卫战一直战到最后,很遗憾。
潘伯禹娃娃脸讲青岩土话:“他现在很风光嘛。”
梅济深勉强能听懂,但只能讲官话:“岂止是风光!大司马再不回来,他要做二司马了。”
安东纳一身白衣风骚的很,妹子要回来了:“他是可劲儿往死里作。”
岳飞不懂,讲青岩土话虽然学得不好:“渧公子为何这么做?”
安东纳替大掌柜教育他儿子:“这点你要好好和渧公子学。主公一直在等机会收拾叛徒。渧公子这是将机会送到他手里。另一方面,渧公子讨好了皇帝。他撺掇刘云芳起了头,后面人能不能搞下去不是他的事。即便不能,这也让主公丢了脸。”
摩崖青峨插话:“第一奸商!不过比残月差多了。”
两桌人全看着大师,这是夸残月?还是想挨揍?
摩崖青峨眼里闪着金光,他说的是实话。
岳飞思路被带跑了:“没错。小者经商,大者经济,经世济民才是本事。”
布尔复盛一脸纯良:“我怎么感觉杀一人为贼,杀万人为雄,杀百万人为帝王?”
大家一齐看布尔公子,这种话咳咳听着就行。因为主公杀人已经好几个万,这又重建庄家军战神的杀伐之路才开始。太敏感。
说渧公子是可以。他杀人万,为枭雄,或奸雄,一个雄字没错。
外面街上,刘云芳骑着马过去,后边一片嘘声,扫大街的唾他几口。
马蹄声响,声势来的又是挺大。
虽然只有上百人,但领头的不是马上将军瘸子,而是威风凛凛小将。中间一个,一身盔明甲亮,名叫赵云,逼格够否?左边一个乐文谦,右边一个乐羊,有没有腿抖?
一个士子了解多,疑惑:“赵云挨了一百军棍,怎么又出来遛?”
梅济深应道:“他怎么不出来遛?那还不如去死。”
酒店内其他人听见都深以为然。这些贱货,打着庄家军旧部的旗号,就是出来丢人的。
刘云芳自己是庄家军旧部、墨国公救命恩人、皇帝亲封的将军。赵云他爷爷赵龙曾是威远将军,现在以旧部的身份到赤峰城,直接又叫威远将军。乐文谦和乐羊都是庄家军二代。二代一搬出来,众所周知,纨绔败类。
鲁严是大儒鲁肃嫡孙,长得白嫩温润,有着刻到骨子里的儒士风范,看着这些二代的德性直皱眉:“咸清不管他们?”
许延年芝兰玉树、谦谦君子,是纯正的嫡系,和那些货不同:“管他们做什么?牛不喝水强按头?打也打了,看有一点长进不?再说咸清只要管着大的,让他们小打小闹。他们还想去主公跟前闹,这不正好?”
潘伯禹不屑,潘家已传承千年:“他们还想在主公跟前露脸?”
摩崖青峨大师,范儿十足:“因为他们够蠢。”
潘伯禹娃娃脸,好像大师的徒弟,不是好像,雕刻方面他就是徒弟,没少挨骂。
摩崖青峨年纪小,气势不是装的,是天天骂人、疯狂雕刻养出来的。
他眼神太犀利、金光太独特,把街上一伙吸引了,下马进酒店。
掌柜和酒保迎上去,酒店内不少客人乱笑,笑的颇有深意。
酒店外街上也凑过来一些人。青峰酒店现在有名,号称作死圣地。你想作死吗?请去青峰酒店。你想看别人作死吗?请去青峰酒店。那些作死的,不是在青峰酒店,就是在去青峰酒店的路上。
记得两个多月前,赵云就是在青峰酒店作死,被征西将军下令打的。
今儿来报仇?还是屁股痒了又来作一回?大家拭目以待。
赵云,长帅,人慧,背硬,在酒店站一回,打量一番,找找感觉。出门的时候挺好感觉,现在好像不舒服,瞧见窗边座位。
窗边这座位也有名,飞凤将军坐的,一般人不敢往那儿坐。今儿两桌一拼,这么大阵仗。有人早听出青岩土话,于是愈发期待,赵云上!
赵云又不傻,真是,和掌柜说:“墨国公回赤峰城,一户收五到二十两银子。”
掌柜不温不火的问:“为什么呢?”
乐文谦上前,气势爆发,高手,掌柜快腿抖!
掌柜怕抖不好,回头又说他耍这些小将军,罪过大了。
乐进怒,掌柜的态度太不好,他一把推掌柜,敢还手正好揍他。
赵云将乐进拦住,耐着性子解释:“庄家军保护赤峰城。”
掌柜哦一声。其他人都听懂,赵家孩儿真是来作死的,找借口收保护费之类,早就禁止了。
赵云耐着性子话没讲完:“赤峰城百姓难道不欢迎大司马大将军回城?”
掌柜应道:“欢迎。”就怕你爷孙不欢迎。
赵云摆着姿势,掌柜大叔摆着姿势,其他人都摆着姿势。
打起来啊,下一步啊卡在这里什么意思?不行回去找爷爷商量好再来,借三千兵马稀里哗啦将青峰酒店砸了再说,反正是个死。
乐进大怒:“一百两银子!青峰酒店这么大,你敢不交?立刻!”
好多人泄气,真没意思。青峰酒店这么大,就要一百两,好意思开口?
掌柜大叔心想还是单纯啊,人家瘸子来开口二千两。小将军开口一百两,怀疑另有企图。
窗边众人指使布尔复盛公子上,敲诈勒索咱青岩的银子,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掌柜大叔看着布尔小公子来干嘛?可怜孩子被忽悠了吧?
布尔复盛一脸纯良,走到乐进身边,一巴掌拍他肩膀,乐进坐地上;过去一巴掌拍赵云肩膀,赵云坐地上;过去一巴掌拍乐文谦,坐地上。
布尔复盛黑着脸看一帮庄家军败类。
赵云的狗腿上百人齐后退。哔了狗了!又遇上高手!比他们年纪还小,随便一巴掌拍的乐进起不来,乐文谦刚才没躲过去。
赵云不知道怎么想的,坐地上尿了,一股臭味儿,外边街上都能闻见。
乐进挣扎到一半停下,看着赵云特惊悚,整个画风猥琐了。
乐文谦刚要爬起来,布尔复盛又拍他肩头,闹着玩似得。乐文谦坐地上不起来了。
一条狗腿尽职尽责的尖叫:“小子你完了!敢害我庄家军,你是殷商国奸细!来人啊,将他拿下,交给威远将军处置!快去通知威远将军!”
后边有狗腿赶紧跑出酒店。好像玩大了,必须威远将军来救场。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马上将军率先赶到。
斗篷在身后猎猎,刘云芳骑着马要进酒店,马却嘶鸣,死也不肯进去。
刘云芳一时特丢面子,气势压到马上。马猛跪在地,刘云芳差点摔个跟头。一阵妖风,刘云芳真摔了,直摔到赵云身边。
狗腿看见救星,忙喊:“刘将军!你来的正好!”
酒店内、外面街上笑成一片,这叫来的正好?反正也不差。
刘云芳怒的一巴掌将狗腿扇飞,爬起来瘸腿又跪下,面对着赵云。
无聊的愈发乱笑。马上将军给赵小将军行这么大礼,可见赵云的威名赫赫。
刘云芳怒极咆哮,不知道怒马、怒赵云、还是怒掌柜。
外面有人奔走相告:“墨国公要进城了!”
刘云芳爬起来就跑,一瘸一拐跑的比高手还快,一阵风留下一个背影。
※※※
赵云一伙估计没人顾上来救他们,他们也要在庄上弦跟前露脸,于是爬着滚着都走了。
梅济深要归队。安东纳也算庄家军一员,按理该弄个军籍。
酒店内、外边街上的人都想去看,马上将军怎么个死法。
庄家军刚到赤峰城,大家是害怕;现在么,咱离远点,应该没事的。
军营在赤峰城北边,又叫北军。北军的南边大门打开,前边是挺大一片广场,基本什么都没修;不过风中飘着老多旗帜,热烈欢迎主公回来。
庄上弦已经回来,像刚到这儿时,依旧停在中间。
三万人马,加亲兵,比上次是少多了。最前边依旧搭起台子。上面俞悦穿男装又成残月,管士腾站在主公左边,后边有庄字大旗、青龙旗,没有节钺等,比上次阵仗都小。
咸清率五万将士列队在右边,气势和咸清一样威严肃穆。
庄太弦、贺高俅率丁营公子兵也在咸清军中,他们人本来就少。
实际上庄上弦去朔州之后,北军算庄家军大本营,基本就这么些人。
这些人又归咸清管,咸清有大胜之威,谁都动不了。刘云芳、威远将军那一伙所谓庄家军旧部动不了,这么点人还不听他们的;想耍威风,甭提了,气坏!
反正刘云芳一伙各种不爽,愈发各种作妖,妖就在左边。
赤峰城其他非庄家军的人都来,看着左边,心情实在、一言难尽。
北军除咸清五万,当然还有,不是民妇营,庄家军旧部啊,没人怎么玩旧部游戏?
左边不到两万人,列的这个队,和中间、右边一比,谁看着都恶心,比垃圾还恶心。不是他们列队不整齐,他们当然会列队,就是那气势、士气。
就好像同样的衣服,棉布做的和绫罗绸缎不同。就好像同样的食物,糟糠做的和山珍海味不同。就好像同样的文章,杨探花一伙写的和鲁严不同。杨探花长得好,出身好,没什么不好,写的文章就让人特想揍他。
百姓因此深刻明白一个道理:不是所有庄家军都是庄家军。
左边这些,有原钱大的人挑剩下的,有刘云芳一伙从贬为奴中弄来的,有新兵,有庄家军旧部。骠骑大将军死了十几年了,旧部至少得三十岁,打仗主要是二十左右年轻人,这姑且算好的。还有刘云芳从别的军中弄来、是人家趁机塞进来或混进来的。
总之,乌合之众,乌烟瘴气,杂牌军。
刘云芳、威远将军平时也努力操练,想操出个样子来。
但萝卜籽种下去怎么可能成白菜?想成人参更是做白日梦。
这会儿大司马大将军、墨国公已经到半个多小时,咸清麾下已经列队一个多小时。
陆续还有人从北军冲出来,奔左边列队。
列好的队不时又骚动。有的衣服没穿好,有的、总之花样百出辣眼睛。
一阵马蹄声,马上将军刘云芳终于穿好衣服来了!
谁看着左边都恶心,刘云芳果断骑马直奔中间,一直到台下,一跃而起要飞上台。特帅,拜见主公。
管士腾朝他吹口气,刘云芳飞半截摔下去,今儿特倒霉。
又一伙急匆匆赶来,赵云、乐文谦、乐进等,照着刘云芳的样子往中间冲。他们确实不知道该排哪儿,要不往右边去。
最后边、即南边城里围观的都乐。旧部就这么被果断嫌弃与抛弃了。
赵云想去霍霍右边,咸清吹口气,赵云飞上天。
一拨高手从北军飞出来,接住赵云、乐文谦、乐进,再飞到中间,奔主公的台子。
好帅!台子离北军大门口有六十米,这些人就这么飞,表演给主公看吗?
俞悦和管士腾、几个伙计一块上前,气势爆发。这些高手厉害!没摔!紧急转身飞回去!离着台子十米停下,就站在刘云芳后边。
人应该到齐,阵仗摆好了。重要人物果然都是最后登场。
刘云芳爬起来,没行礼,没招呼,直接喊:“主公!你为何将兵马调到定陵?那破地方我想不出任何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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