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芷待放勋与张仲仁走后,又恢复了一派嬉皮之相,笑道:“你说这放勋,倒是可以呀,平日默不作声的,竟在外头行侠仗义,连张仲仁亦成了他的忘年交了。无怪乎那老头子平日愤世妒俗的,最是厌弃我们这班世家子弟了,今日却会入乌衣巷来替扶瑄诊治。”
初梦做来一盆清水,涤荡素巾,沥绞净水,为扶瑄擦拭着额面,道:“人家好心前来救命,你却仍要揶揄人家。”
“实话实说罢了。又道是小娘子你,倒是下得一手好棋,险些连我蓖芷也蒙蔽了,那老头子说折梅心浸了水银时,我也吓得不轻,惊出一身冷汗,以为扶瑄真用了那有毒之药了,若不是看见你唇角微微勾起的笑,我全当是真的了……你怎的也不与我支会一声呢?”
“你瞧见我笑了?”
“我蓖芷这一对眼,堪比矫鹰。”蓖芷说着曲了曲两根手指,在初梦眼前勾了勾。
“还说‘堪比矫鹰’呢,连这些小把戏也未看透。”初梦淡笑着,“前时我瞧见木阁里竟有一小瓷瓶子的水银,便顺水推舟,取来仿照着黑市制法,浸了一浸用剩的半枝折梅心,趁他们还未来拿火烤了烤,倒还像是七八分,好在那张仲仁平日不在世家贵族中走动,才混过去了。扶瑄用的那半枝确是无毒的,我才敢给扶瑄用。我素来无意报复何人的,只求安定平稳,此番略施小计,只对维桢那伙人小惩大诫,眼下扶瑄‘昏迷’,无人保我之际,我不想又出什么乱子,遭人构陷,故而那时我才笑与她们瞧的,不然你以为,我会如此轻率叫人识破么?””
蓖芷听了这番话,心中微微受之撼动,他几次三番推翻了自己从前对初梦的认知,愈与她深交,便愈觉得她深不可测,甚至有些如深入万丈墨潭般的可骇,这般娇美柔弱的外表之下,又藏着怎样一颗心?
“小娘子,这世家贵族之物,你又是如何见识过的?你可才来乌衣巷内二月有余呢。”
“我……我自是从黑市那处学来的,从前在外流离时,样样需留心,样样需学,才可糊口饭食。”
“了不起哟。”蓖芷揶揄道,见她低首回避,面颊微红,也不愿去戳穿她。
“倒是张仲仁那处,不知该如何收场。”初梦微微凝眉道,“好在前时放勋劝走了赵姨娘,张仲仁也去旁处了,眼下你我才有机遇商量对策。”
“倒是不急,他们才去呢,这午膳少说也该有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世家招待来客,那可是一道道菜食皆得规规矩矩少不得的,不然便失了世家颜面,这老头子不至未时我瞧是回不来来。”蓖芷又打量了一番初梦,:“我瞧你……今日神色也不同寻常……你与放勋之间,应是不一般吧?”
“这话倒是有趣了。何为一般?何又为不一般?我又哪里不寻常了?”
“心计谋划我蓖芷不在行,可男女之事,我蓖芷可是看得透透的。”蓖芷笑道,“倒不如你老老实实与我道来,总胜过我自己打听得来吧?你道与我知,或许我还可帮你出出主意呢。
“出什么主意?又有何主意需出的?”
“厉害厉害,不亏是心思细腻,能言巧辩的聪慧女子,我问你什么,你偏亦是用问句来答我,技巧之高,全然套不出话呢。”
“是你莫名其妙,我才不愿搭理你罢了。”
“可偏避而不答,偏叫我蓖芷更是好奇,更是觉着当中蹊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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