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他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刚才还睁大着的眼睛又眯了起来,神情也随之暗淡了下来。他弯腰两掉在地上的酒壶捡起拿在手上摇晃了几下,似乎里面的酒还没有流尽。他用手抹了抹壶口,然后扬起脖子喝了起来。这个动作他保持了好一会儿,像是要将酒壶里最后一滴酒喝尽一样。
“自己酿的,浪费可惜了!”他朝我解释道。我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因为你这个酒是自己酿的还是买的,你是全喝了还是全倒了,我没有一点的兴趣。
他见我不搭话,低头将酒壶盖拧好,然后将酒壶拍了拍,又揣回自己的衣兜里。他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对我说:“两千年了,总是不停地有人问我这个同样的问题:我是谁?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愿去记起我究竟是谁!我宁愿大家把我看成一个怪物,一个似人非人,是鬼非鬼的怪物,一个医术了得的怪物。”
他在那自言自语,而我则低头沉默不语,他问我:“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问题之前玉莹和我提起过,因此我想都没想就回答他说:“长生!”
听我这么回答,他立马凑前一步,激动地像是寻觅到知音一般,他问我:“你也是?”
见我摇了摇头,他失望地低下头,不过转瞬他又用双眼盯着我,话语间尽是倔强的情绪:“不可能!你不用骗我!我能闻到你血液中的味道,我们老秦人的气味,两千年了,我医病救人,四处游历,第一次闻到这股熟悉的气味!”
“你是秦国人?”听见他提起“老秦人”三个字,我试探性的问他,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他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也许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我和他是一样的,因此我不惊不乍的表现在他看来反而是一种印证。他点了点头,一脸自豪地对我说:“大秦太医令丞兼始皇帝陛下侍医周寒。”
我不知道“太医令丞”是什么,不过“侍医”我知道,就是御医的意思。听他说是秦国人我已经没什么惊讶的了,因为之前我的身边就有五个来自两千年前的秦过人,不过听他说自己是嬴政身边的侍医我倒是吃了一惊,对于两千年前那个我的前世,我想眼前这个人应该是目前为止离我所遇到的离他最近的人了。面对着他,我似乎有种时光穿越的感觉,因此我一下子有些语塞,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见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脸上的自豪变成了得意,而且表现的非常明显。我想他一定认定了我也是秦国人,因此我知道他的官职有多高。或许此刻他一下子又找回到了两千多年前,又有了那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你鼻子是怎么回事?”问完我就有些后悔了,原本我只是恶作剧般的不想让他那种得意的感觉持续太久,所以想找些话来让他收敛收敛,可是脱口而出的却也许是别人一段或许伤痛,或许难堪的经历,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不过没想到的是,他倒是挺淡然的,他慢悠悠地对我说:“阉人所害,被皇帝处以鼻刑割去了。”
我心头一怔,心想还好刚才没有把我的情况告诉他,要不或者已经成为了他手术刀下的冤魂了。但令我想不通的是,嬴政下令割了他的鼻子,而他却依然张口闭口“皇帝陛下”的,似乎对嬴政还充满尊敬,我试着问他:“你不恨你的那个皇帝陛下吗?”
“不恨,皇帝陛下也只是被阉人蒙蔽了双眼。”他说完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天意弄人啊,要是陛下服下我炼制的丹药而不是让我自己试药的话,千秋万代的就是皇帝陛下了!”
“怎么回事?”我点了一支烟。月色正浓,我想今晚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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