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顿时哭闹起来,和一个三岁的孩子一般无二。
贺荆南顿时不知所措。老夫人却一哭闹着一边喊,叫他修好相框,无法,贺荆南只好捡起相框出去了。
临走之前,他看了一眼苏半夏。虽然没说话,但是苏半夏却感觉到他好像在叫她照顾好奶奶。
苏半夏怔愣片刻,又觉得有些讽刺。
一转头,对上了一双慈祥的眼睛。
面前的老夫人已经停止了苦恼,而且,她甚至还在冲着苏半夏微笑。
整个的状态,犹如正常人一般无二。
“您……您……”苏半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夫人却环视了一圈门外,才开口道,“然然……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做半夏了。”
苏半夏更是瞪大了眼睛,“老夫人,您……”
“不愿意叫一声奶奶了吗?”老夫人有些失落的问道。
虽然苏半夏很不想让一个老人家失望,但是她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尴尬,索性她低头不语。
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都是注定的,万般不由人啊。”
说罢,她伸手抓住了苏半夏的手臂,抬起来看了一下。纤白的皓腕完美无瑕,没有佩戴任何饰。
“怎么不戴?”老夫人问道。
虽然老夫人没有说是什么,但是苏半夏听出来了,她是说,那玉镯。
苏半夏从来不喜佩戴饰,更何况,这并不是她的所有。她当初收下,也只是不想辜负老人家的心意,一直抱着要归还的态度的,怎么能戴。
“在我包里,我现在马上拿出来换给您。”苏半夏忙要拿包,老夫人按住了她的手。
“不着急,你就不想问问我,怎么突然就清醒了??”
苏半夏当然想问,只是现在的身份有些冒昧,所以才忍住了。
这会儿,她当即犹豫道,“我可以问吗?”
“当然可以!”老夫人说完,也没等她问,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你想的没错,我都想起来了。想不到我一辈子自诩清醒坚强,临了了也会有那样糊涂的一段时光。好在我及时醒悟了过来,还不算太晚。”
苏半夏见老夫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不禁问道,“小芸呢?”
“我叫她走了,这丫头伺候了我这么多年,尽心尽力的。我不想让她再跟着我受苦,我这一条老命,别再连累了她。”
老夫人的口吻中,竟带着一丝丝的颓废之气。
不知道为什么,苏半夏突然想起了外婆。同样都是老人,她也是那般的慈爱,总是担心连累了自己。
鼻子一酸,苏半夏忙道,“老夫人,您别这么说,您还有长长久久的日子过的。”
“算了,你别安慰我了。我这次,也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才找你。”
苏半夏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夫人,“命不久矣?”
“是,前阵子我有些不舒服,小云带我去看了医生的。我现在已经是肿瘤晚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我,在最后的一段时间里,让我清醒过来,做一些还没做的事情。”
苏半夏还想说什么,老夫人抬手制止了她。
“什么都别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这次找你来,只是想把荆南托付给你,我只相信你。”
这个托付怎么听,怎么荒唐。苏半夏几乎都要怀疑,面前的老人到底是清醒还是糊涂。
“你不需要怀疑,我很清醒。我知道,你对顾然和荆南的关系心里有根刺,但是你相信我,荆南的心里是有你的。现在做的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苏半夏抿了抿唇,“抱歉,老夫人。恐怕我不能接受您的托付。”
她无法接受,也接受不了。贺荆南有妻子,有家庭。她怎么能做那种接盘侠的事情呢?再说了,那样一个男人,需要她来接盘?
“孩子……”老夫人一把拉住苏半夏的手。“难道要奶奶求你么?我之所以装疯卖傻,还不是无法信任别人?我清醒的这件事,就连荆南都不知道。我知道他孝顺,要是他知道了,一定会叫人来给我复诊,到时候一下子就把我得了肿瘤的事情全部都抖出来了。现在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不想他分心。”
“那您觉得我能做什么?”苏半夏自嘲一笑,“我自身难保。”
“我知道,你这孩子心善,而且,我听说你外婆的死和顾然有一定的关系,那么正好,你和荆南共同的敌人都和顾然有关,你们明明是统一战线的。”
老夫人因为着急,说完之后,就开始猛烈的咳嗽。因为用力,瘦小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苏半夏忙伸手抚了抚她的背,“您确定他们是敌对关系?我记得以前你跟我说过,贺荆南对顾然是有情的,既然有情,又怎么会敌对?”
更何况,刚才她进来的时候,那两人明明情投意合的样子。
闻言,老夫人通红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大概连她也搞不清楚,到底他们是什么样的情感吧?
苏半夏抿了抿唇,“老夫人,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不过我觉得,关于生死的事情,您最好还是和贺荆南明说吧。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也会想要陪着您一起想办法,而不是这样不知不觉得看着您就这样走了。”
说完,她打开手包,将玉镯拿了出来。
“这是您给我的玉镯,我完璧归赵。我和贺荆南早已经不是夫妻,以后也不方便来贺家,您好好保重。”
说罢,苏半夏转身便要走。
老夫人再一次叫住了她,“半夏……奶奶临终前唯一的心愿,你都不愿意帮我达成么?就算你现在和荆南没有什么关系了,起码你曾经是我贺家的媳妇。奶奶曾经是那么疼你……”
老人家声声泣血,饶是苏半夏的心情再坚硬,也无法在狠心离开。
索性,停下了脚步,苏半夏抿了抿唇。
“我答应你,一旦将来贺荆南需要照顾的话,我会替您完成,这样可以了吗?”
老夫人沉吟片刻,虽然没有完全答应她的要求,不过答应这一条也算不错了。虽然和苏半夏相处不久,但是老夫人也知道,这孩子看起来柔弱,但是脾气十分的倔强,再劝应该也得不到什么了。
妥协的点了点头,老夫人笑道,“谢谢你,孩子。”
苏半夏忙摇了摇头,“别这样说。”曾经,老夫人对她也不薄,算是报恩吧。
身后,贺荆南拿着订好的画框走了回来,在他的身后,顾然显然经过刚才一段时间的休息,已经缓了过来。
虽然暂时还没有玻璃,不过贺荆南用了一块透明的材料将画从新装订了起来。
两人径直从苏半夏的面前越过,他的目光定在了老夫人手里的玉镯上,旋即眸光几不可闻的沉了沉。
苏半夏并不知道他细微的表情,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消化完刚才老夫人对她的请求,才说道,“老夫人,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这一次,老夫人又恢复了刚才头脑不清醒的样子,她手里捏着那枚翠绿的玉镯,目光却欣喜的看着贺荆南手里的画框。
得不到回应,苏半夏也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贺荆南将手里的画框放在老夫人的面前,然后抬手拿起了老夫人手中的玉镯。
苏半夏还没走两步,便听见里面传来啪的一声脆响。脚步一顿,她本想回去看看,可是想到贺荆南在。
而且,有佣人听见声音也都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她留在这里作为一个‘外人’也于事无补。
索性,不再纠结,苏半夏转身离开。
而老夫人房间里,确实是生了事情。
刚才,贺荆南刚拿起手镯,便听见顾然隐隐有些兴奋的说道,“这玉镯真漂亮!”
说完,她便主动的抬起手。因为在苏半夏来之前,她便得到了老夫人的肯,这玉镯是要给她的。
贺荆南看着面前主动的女人,弯了弯唇角。
顾然见他并不像生气的样子,对自己这一步走的很是满意,旋即,她笑道,“荆南,帮我带上。”
贺荆南不动声色的眯了眯眼睛,那手还真的抬起来了,朝着顾然的手指伸了过去。
顾然心跳加的看着面前的镯子,这代表着贺家长孙媳妇的荣誉。而且,老夫人现在虽然糊涂,但是她对贺荆南好,也对自己好。
有朝一日,她要是驾鹤了,她名下的股份不都是贺荆南的了么?到时候,她就是传承的女主人,风光无限。
那个人,一定会后悔的。
正想着,眼前突然一花,紧接着便听见啪的一声,贺荆南手中那代表着身份象征的玉镯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玉石极其脆弱的东西,虽然奶奶的房间里放的是木地板,但还是摔成了好几块。
脑中的美梦,瞬间破碎。
顾然有些怨怼的看着贺荆南,“都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贺荆南闻言薄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片刻,他才看向顾然,神情冷漠。
顾然心下一凛,有一股凉凉的感觉从后背渐渐散出来。
自从她下心思将奶奶拉拢过来之后,贺荆南便和她慢慢的亲近起来。虽然每晚他还是要回公寓,可是最起码现在他不会拒人千里之外的。
尤其是,今天在苏半夏面前,他给足了自己面子。
以至于,两个月过去了,顾然忘记了,贺荆南以前冷漠的样子,以为这个男人原本就这样好相处呢。
所以,她刚才一时生气,才会口不择言。
只是现在……
缩了缩脖子,顾然忙问道,“荆南,您生气了?”
拧了拧眉,贺荆南掩下眼底的情绪,“没有,倒是你,很想要这镯子?”
当然想要,顾然却摇了摇头,“并不完全是因为镯子,我只是听说这镯子是身份的象征,我也是为了你……”
贺荆南不置可否,好一会儿,才道,“都是别人乱说的,一个物件而已,你要是喜欢玉,我再送你。”
难道贺荆南主动说送她礼物,顾然顿时眉开眼笑。“谢谢荆南。”
贺荆南没吭声,而是看了一眼身后的佣人,“还不把地上的碎片清理了?”
佣人忙上前打扫,贺荆南则是推着老夫人进了里间。
顾然看着地上碎成几块的镯子,刚想叫佣人放下,贺荆南又在里间叫她,顾然忙走了过去。
再出来的时候,那碎片便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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