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早有心里准备,她却依旧是备受打击。他给她的诗中,无不悔恨不该与她牵扯暧昧,又道王凝之之死他有莫大的责任,无颜面对老父老母,打算远走他乡,游学列国。
他本就文才出众,既然是打定主意,与她再不相干,下笔之时,便是绝然……只怕往后未必还有再见之期。
谢道韫虽然对丈夫没有多少感情,可那必定是朝夕相对之人,他的死,王家无疑会将这笔账算在她的头上。
她原还想着,自己与王献之到底有着一段出自真心的禁忌之情,他总不该绝情的不为她考虑几分。
却没有想到,男人翻脸的时候,是如此绝情。
*
王凝之的尸体至终没有找回来,王家万般悲愤痛伤的准备替他立下衣冠冢。得知消息后的谢道韫已经换上了麻衣,容色也憔悴不少。
王家人虽然没有说什么,却也不像从前那般对她和颜悦色。出事后,她便成日将自己关在屋中,足不出户。王家人此时倒也腾不出手来,对她做出什么,倒也没叫她的日子太难过。
天锦收到消息时,便猜测着谢道韫或将暗暗酝酿出什么动作,便又多等了些时日。
只是左等右等,不见她有什么动作,这才决定主动出手。
这日,便是发丧之日。
琅邪王氏乃世族大家,依着影响,上门吊唁的宾客倒是不少。谢道韫做为王氏二房的遗孀,便是王家对她再有不满,这个时候也断然不会失礼,不让她出身。
是以……王大可假扮吊唁宾客混进来时,一眼就看到跪在灵堂前,一身麻衣,形容憔悴的谢道韫正随着王家人,依依向宾客还礼。
他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有任务在身。众目睽睽之下,倒是不好暴露自己,但这并不妨碍他借着上前慰问时,刻意朝谢道韫扬了扬眉。
本是面无表情的谢道韫眼皮突然一跳,便见他假惺惺露出一副悲痛之色。实则蹭着众人未曾注意时,朝谢道韫递了个眼色。
谢道韫心里便咯噔一声,几乎下意识就要喝斥他。
岂料,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一眼将她看穿,似笑非笑朝她看了一眼,又故意瞥向王家人所在的方向,回过头来时一脸痞色。
她顿时哑然,愣怔之际,手中突然就多了一物。
她垂目一看,却是一方手帕。
手帕上若隐若显的墨迹,让她心生警惕,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狂跳的心口。再一抬眼,方才那个陌生古怪的男子,已经不知去向。
她忍了忍,终于还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趁着无人注意颤巍巍将手帕打开。
入目的便是一手娟秀的小字。
她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明知这东西不该去看,却还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白绢上的黑字,一个一个跳入眼中,她的心一点一点逐渐发凉。捧着手帕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双目圆瞪,嘴唇抿着苍然无色,一脸的不敢相信。
想她谢道韫,莫说在谢家,即便在整个大晋也受得起“第一才女”之誉。她素来自负,料想造化弄人,竟是不小心栽下一个大跟头。
这白绢自然是出自天锦之手,这种时候,她自然不会放弃打击谢道韫的机会。白绢是寻常的白绢,绢秀的小字写的密密麻麻,却是十分清楚的让整个借鬼兵之计谋完整清楚的叙述了下来。
谢道韫总算将王凝之之死弄明白了,只觉胸口一阵翻腾,一口血水咳了出来。
素来进退得当的名门大家之秀,终究忍不住状似癫狂的尖叫了起来……一时之间,场面十分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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