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向来如此,上一世坐在太学的课堂当中,她总是看着宫门外的天,会痴痴的想那是个什么世界。她其实不在乎太子怎么想,怎么对她。但是真正对她不公平的时候,她又忍不住跳出来咆哮。
昭阳长公主寡居在家,除了少数时间入宫陪伴太后,大多数都在家里,不与外人接触。在这种氛围之下,她自然也跟着避嫌,然接触的都是皇子公主。别的不说,就说礼节上,他们的一丝不苟总是令淳安内心怅惘。
二品的郡主在旁人看来是天大的荣耀。但是对淳安来说,这就是她的牢笼。她曾经满心欢喜的想和她年纪差不多的皇子一起玩耍,但是对方地位卑微的生母总要在旁边千叮万嘱教训她的儿子不要招惹她。
有一次她不小心摔碎了西洋运过来的玻璃杯,大家都惊恐的来查看她是否受伤,反倒是真正被玻璃碎片割破手指的那个皇子无人问津,不单单如此,事后那皇子的生母还拉着他一并跪在皇上的御书房前请罪。
这样的玩耍一点儿都没有意思。所以她干脆什么地方都不去,什么人都不想接触。
别人都以为她孤僻、不喜人接近。可是却不知,她只是讨厌那些怀着心思来陪她一起玩耍的人卑谦的面容。
哪怕如今面前的云锦强装镇定而高贵的姿态。但是淳安却能一眼看穿她内心的惶恐。
宫廷当中等级分明,哪怕云锦是天家的女儿,皇后面前最得脸的公主,她的品阶注定要向淳安低头。哪怕她内心深处再多的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控制在一定的范围,还是可以存在。但是一旦泄漏出来,必然能被操纵着做很多事。
淳安不愿意想这些,她听云锦的声音传来:“许是我多日没有见淳安的缘故吧。”云锦感觉和淳安搭话的效果不好,那些游刃在诸多宴会女眷当中的手段似乎都无效了。对方总是一副淡淡的,居高临下的从容姿态,令她比自己更像是一个公主。
云锦有些恼羞,偏生始作俑者淡定的注视着旁边的风景。
她忍不住在对方背过去的时候瞪过去,然很快她蓦然睁大眼睛,隔着近看来,这淳安似乎比之前看起来更美了。但凡是美人,远看是美,凑近看就寡淡无味了。偏生淳安天生丽质,明明五官也不见得多么出众,却给人视觉上遗世独立的妖冶。
云锦不知觉觉得心跳漏了半拍。这样的人可比苏梨枝好看多了,为何太子哥哥那么讨厌她呢?她有些不解。
云锦的目的地名叫黛山。
人力围起来的山丘并不高,马儿顺着马路哒哒盘旋而上,一路风景迥异,看过来时间也过得快。不过半会儿功夫,这一行人就行到山顶一片平地。这整座山丘宛如一个巨大的螺蛳,只是尖上那么一点儿被削成平地,到了山顶,便可以看到对面宛如笔杆的一株山石。石头陡峭高耸,最顶上长着一支宛如荷叶的绿色扁石。
雨过天未晴的天气当中,风似乎还带着湿气,只是远处山林,云雾缭绕,即便居高临下,也其实并没有多远的视线。
崖边设有一个小望亭。淳安下马的时候,已经有一人端坐在那里,长身玉立,一袭黑衣。正扭头看对面从扁石上倾泻而下的两指宽的溪流。泉水纷纷扬扬,整个空气当中都飘着透凉的水雾。
竟然是夏子谋。
夏子谋似乎坐在这里很长时间,垂在胸前的发髻已经全都润湿,听闻有人接近,回头看见她们时,他的眉毛完全浸在水中,油光得发亮。
他原本是不喜欢热闹的,听说皇上往南边去,便选了相反的方向。哪里知道这会儿有人往这里来。眼见这两位都是认识的,当下松了一口气,却依旧是惊诧,站起身来行礼:“公主、郡主。”
这人可比当初更懂规矩。淳安和云锦不约而同心想。
不过云锦自持天之娇女,接触的都是世家温文儒雅的男子,和不通礼数的武夫少有来往。她不提防这里站着的是男子,并且还是她心里畏惧的那种,下意识便压下来斗笠,说道:“将军,无需多礼。”
夏子谋再不懂世故,自然知道不能和女子独处,他第一时间便想到避嫌,连忙道:“两位请便,在下告退。”也不等两人回应,便抬起脚,大步流星的离开了亭子。
这座山很小,山路盘旋,是唯一上来的路。然而他并非是独自一人上山。走到路口,他便用口哨唤他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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