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章道:“不用说了,我不会离开城父县的,料那些人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好了,张春,毅儿就托付给你了,你务必要将他平安送到福音寺,我现在休书一封给寺中主持,到时候你将信给他,他看了自然会明白。”
张春道:“老爷请放心,小少爷定会平安无事。”
柳元章随即写了一封给现在的主持、圆觉的师弟圆慧。信写好之后,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取来一张信纸,用小楷字在上面写了柳毅的生辰八字和爹娘的姓名,随即叫吴妈拿来一个小香包,将那张纸折好放进香包里,又叫吴妈把香包缝好。柳元章亲自将香包挂在了柳毅的脖子上,道:“毅儿,这个香包一定随时戴在身上,千万不要弄丢了。”
柳毅只顾着哭,没有回答。柳元章越看心里越悲伤,摸了摸柳毅的头之后,就叫张春把柳毅抱出去了。柳毅十分不舍,在张春怀里挣扎着,一边大哭一边“呀呀”地叫。柳元章听得出来,柳毅是在叫“爹爹”,只是他说不出来。只听声音越来越远,柳元章垂首坐在书桌前,满脸悲伤,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哭了出来。
张春抱着柳毅出了县衙,骑上一匹快马,朝着福音寺驰去。
柳元章安排好了柳毅,又对吴妈道:“吴妈,这几年辛苦你照顾毅儿了,现在叛军很快就要到县城了,你还是赶紧去躲一躲吧。”
吴妈笑着道:“能替老爷照顾孩子,是老身的荣幸。只是老身已经年迈,行动也不便了。老身孤身一人,早已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求老爷让老身在这里看家吧。”
柳元章见吴妈说得十分悲切,心有不忍,于是也就不再多说了。
傍晚十分,张春从福音寺回来,禀告柳元章:“圆慧主持已经将毅儿藏在了寺中秘密之地,还让我转告大人:一定会保毅儿平安,请老爷放心。
柳元章听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将心思全都转到公事上来。虽然县里的百姓基本上都跑光,县衙里的差役也都逃命去了,他作为一县之主,还是坚守自己的职责,照常处理公文。
第二日中午时分,张兴回来了。此前,柳元章得知朱粲的叛军已经占据了亳州城,于是修了一封公文,命张兴急急送往临近的梁郡,请求梁郡太守赵之文联合其他几郡的兵力,守住东面。再往东就是江都,如果朱粲率领大军往东,那么势必会威胁到江都的安全。
但是张兴带回来的并不是好消息。
“我赶到梁郡的时候,梁郡的官兵和百姓都在撤离,往东面去了。梁郡太守赵之文早已离开了,现在那里已经成了空城。”
柳元章一听,正在批阅公文的手一抖,毛笔掉到了纸上,一时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张兴继续道:“老爷,我在回来的途中,听逃难的百姓说,朱粲带了几百人马正朝城父县赶来。这个朱粲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且还喜欢吃人,我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就疑心是不是当初从城父县逃走的那个朱粲,后来听百姓们说了他的相貌,正好与当初的那个朱粲吻合,难道真的是他?”
站在旁边的张春道:“若真的是他,那么此番他来城父县,肯定是回来报复老爷的了。老爷,您看是不是先暂时躲避?”
柳元章十分淡定地道:“不管是不是他,我都不会离开城父县的。”说完又重新拿起毛笔,蘸好墨汁,继续批阅公文。
过了一会儿,柳元章道:“张春张兴,你二人自从跟随我后,一直忠心耿耿,替我分担了不少。如今这一难我定是逃不了了,我不想拖累你们二人,你们可速速收拾行李离开此处——”
话还没说完,张春张兴二人就在柳元章面前跪下来,张春道:“老爷,我们兄弟俩的命是你给的,自从跟随老爷,就已经把这条性命交托给老爷了。我们以前发过誓,此生此世,定为老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兄弟二人都会与老爷同在!”
柳元章道:“可是——”
“老爷请不要再说了!”张兴道,“望老爷成全!”
柳元章心里十分感动,他的手在颤抖,嘴唇也在发抖,眼眶里已经湿润了。
入夜的时候,柳元章正在书房里看书,张春忽然从外面的庭院中跑进来,道:“老爷,外面来了一队人马,大概两百多人,我从门缝中往外看,为首的人就是当初的那个朱粲。”
柳元章没有说话,又看了会书,然后慢慢把书放下,站起来,整理衣冠,道:“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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