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大哥!”苏皎皎上去问候,笑得眉目弯弯,神采像是冉冉的朝阳,把略显暗淡的店都照得亮了。
沐柏惊喜。
“县……”见她微服只带了上次的那个丫头,沐柏改口道,“皎皎你也出来买东西?”
苏皎皎点头:“你在更好,帮我选个笔筒!”
沐柏于是上前几步,待她到笔筒处,低声问她:“你用,还是给王爷?”
苏皎皎踮起脚凑他耳边小声道:“太子殿下用!”
沐柏见她凑过来,不由便弯腰探过了身,苏皎皎的声音轻细而短促,她温热的气息刚挨近她便倏尔离去,他有点怅然若失地意犹未尽。
但是声音是听清楚了。
太子殿下!沐柏走了一下心,不是都说是尿血了,活不了多久了吗,竟然还能,写字?
苏皎皎已经把笔筒抓在手里摆弄了起来。
苏皎皎虽然是女孩子,但是审美可能是受苏岸的影响,不是很喜欢太细巧精美的东西,最后她选中了一个笔筒连带笔架的一套,玉雕的,笔筒是规规矩矩方方正正的,只少许翠竹纹饰,边角却打磨得极温润流畅,而比笔架上有装饰的荷叶莲花,照例取个妙笔生花的谐音。玉是岫玉,不算名贵,也不便宜。
掌柜的将东西包好,阿荷付了钱,苏皎皎对沐柏道:“沐大哥东西买好了吗?我们去那边一起买东西吃!”
沐柏只是买好了墨闲逛,闻言与苏皎皎一起出了店,外面天清丽丽的,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明媚。
沐柏此番遇到苏皎皎,整整一个冬天的怅惘,突而烟消云散了。
那个冬天,因为太子,因为选秀,锦衣王府处在风口浪尖的是非当中,他位卑人小,没有苏皎皎的任何消息,也不敢去打探任何消息。
听说她被皇帝打了板子,惹了厌弃。别人轻鄙的有,嘲笑的多,他却是又高兴又怜惜。皎皎挨了皇帝的打,在选秀这个关头上,入宫的路子算是绝了,以后没人会拿皇帝觊觎她说事了,可是,皎皎毕竟一个小姑娘,被按下来打板子?
沐柏觉得胸口闷闷的,无可排遣地不舒服。好几天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心疼了!
一想到那个和她一起抓鱼,在小店里喝了一口酒呛得直咳嗽的女孩子被按着打板子,他的心就死命地疼了!
她有锦衣王相护,锦衣玉食的正三品县主,就是打,也是被皇帝打,用的着他一个家贫、五品的小郎中心疼?
可挨打就是挨打,就是需要人心疼的啊!
他常去那间小酒馆里喝酒,他希望她也记着,可能也会去,他想藉此能够再遇到她!
可是她再也没有去过了!
她或许早已忘记了吧?那里是她的伤心地,她说不定再也不想去,然后连同他,也忘记了。
可她曾把他当好朋友的,因着在淮扬的情分,还特意拿了银子去他家里看望!
这样患得患失,内心起起落落,然后惊觉想得全是她!
可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她待字深闺杳然不见踪迹,自己只是空自妄想自作多情了!
谁知今日,便重逢!
两人走进不远处的“凤凰楼”百年老店,苏皎皎要了三样小食,另加了好几样的点心。对于“凤凰楼”的吃食,于沐柏来说有些贵重了,可他跟在苏皎皎身边,想着作陪也没有这样干作陪的,就想着要样点心充充数,也面子好看些。
不想他刚想说话,苏皎皎就拉住他的衣袖:“沐大哥不用啦!我给大娘和星儿姐姐她们点了,你带回去,就说是你自己买的!”
自己家贫。沐柏一时羞愧,脸有些发热,内心又不由得欢喜,皎皎处处都想着他!给他面子,不让他难堪!
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分辩推脱,何况自己的钱,也只够买一小份的数,就是想抢着付钱,也是付不起。
沐柏一时讪讪。有心想问苏皎皎过得好不好,可也找不到可以说悄悄话的地方,她人尽在咫尺,却感觉有千里之遥。
很快,苏皎皎要的小食与点心打包好了,苏皎皎将小食交给阿荷,把点心交给沐柏,便出门上了街。
街边的细柳如丝,微风拂面。苏皎皎与他并肩走着,仰了头问他:“大娘身子好么?”“星儿姐姐好吧?”“你差事顺利吗?忙不忙?与陆大哥一起来家里玩吧!”
苏皎皎虽是普通的寒暄,可是抬头侧首看着他,女孩子在春阳绿柳的光影中,明眸皓齿容光皎皎,让人感觉她的话里便有一种鲜活温热的真诚。
她也的确,是鲜活温热而真诚的。只是沐柏却对她最后的邀请无言以对,虽是在衙门里常见陆大人,可是私下的交往圈,他是进不去的。
于是他只是笑笑,敷衍道:“好。”
他有心想问几句苏皎皎,可是他却开不了口,他想摸着她的头,就像摸着自家妹妹那样嘱咐几句,可他却不敢伸出自己的手。
前方就是路口。
他站定了,在春天的光影中笑着,对苏皎皎道:“你要乖一点,不要太任性了。”
这话有点突兀,可是苏皎皎便懂了。
她抿着嘴嫣然笑了,还淘气地朝他眨了下眼睛,很是温顺亲昵地应着:“我知道啦!”
沐柏微笑,鬼使神差地摸了摸她的头。
苏皎皎没有怪罪,还是很开心地笑。
他松了手:“你记好啦!”
苏皎皎嫌他啰嗦:“知道啦!”
他们就挥手作别了。再见不知何期。
他无法打探她的踪迹,也无法接近她的身边去。
沐柏走了两步,回头唤住她,他平生第一次这般机智果敢,对他心爱的姑娘道:“皎皎!三月初三那天,你去柳定河畔,放风筝吗?”
传言那天有盛大的庙会,还会有比赛放风筝。
苏皎皎眼神一亮,允诺道:“好啊!”
沐柏如释重负心花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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