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谢云渡看到了光。
一束纯白无瑕的光,就忽然间、自那道裂纹中静静透了出来。
——那绝对比谢云渡能想到的最贴切的比喻还要更加纯净、更加充溢着生命之美,令他刚一看到就不自主地屏住呼吸,再也移不开视线。
紧接着,细小的龟裂声渐渐响起,一点一点,直到连成一片。
谢云渡瞪大眼睛,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这种感觉太神奇了——
凤凰蛋就挨在他手掌心,暖乎乎地摇摇晃晃,每一丝震颤都令他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这层薄薄的蛋壳下正将要诞生出一个生命。
幼小又脆弱的生命。
谢云渡忽然间一阵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寻常的凤族应该怎么做。现在这里天还黑着,刮风下雨,灵气也不够充沛。他觉得哪里都没准备好。
而纯白的光芒还在无穷无尽地透出来,直到透过每一道凤凰的腾纹,顷刻间变得耀眼之极。光影交织间隐约掠过一道凤影;谢云渡还未待看清,便赫然见到——
那光明之中出现了一个婴儿!
——那一刻,谢云渡简直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跟着跳出来!
天地灵气聚如潮涌,渐渐将双目紧闭的婴孩围拥其中。
谢云渡忽觉手上一轻,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没有抱稳,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是婴孩身周自发产生的斥力。
时间的力量围绕着他,婴孩就这样在灵潮中快速长大——
初时极快,仿佛一眨眼便是一年;但这样的速度却很快随着灵气的枯竭而变得缓慢,直到肉眼不再能分辨出任何新的变化。
而这个时候,最初的婴儿已经长成了四五岁模样的孩童。
但还是很幼小。
孩子从散开的风中往下跌落的时候,谢云渡小心翼翼地接住了他。
这样幼小。
谢云渡从来没有抱过这么小的孩子,也不知手里的重量是不是太过轻了。只看小孩子皮肤白得像刚下的雪一样,胳膊还不如他两三根手指粗。谢云渡之前浑身淋透了雨,这一会儿简直不敢挨他,赶忙从纳戒里取了件干净的棉布衣服抖开,手忙脚乱把地孩子围住裹好。正担心淋雨的时候,谢云渡才蓦地发觉,这一天一夜的漫长雷雨,竟反而在这时停了。
仰头看向天边,满天乌云已不知何时消散了个干净。苍穹洁净如洗,远处的朝阳都已经升起来了。若不是周遭分明还遍布着雷霆劈斩的痕迹,谢云渡差点要以为片刻之前的天罚才是他的幻觉。
再低头看去,孩子正安安静静地窝在柔软的棉布里,呼吸均匀,睡得正香。
谢云渡惊奇地盯着这小孩瞧,半晌没回过神来。
他有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把人喊醒起来说话,最后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想反正他三个月都等了,总不差这一会儿,能睡是好事。
这样想着,他又一边自己傻笑起来。
——直到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给吓得一激灵。
……
“谢云渡!!!你还真是能耐了!!”
谢云渡差点没跳起来,他第一反应就是他二师兄追过来了,环顾一圈才发觉只不过是传讯符。
这就好说了。
谢云渡用真力在小孩周围罩了一层挡住噪音,自己重新往山石上一靠继续坐着歇气儿,才腾出手把掉在地上的传讯符从碎石底下扒拉出来。
传讯符另一头,徐朝客没等来回声:“谢云渡?人呢?真死了?”
“可不是嘛,”谢云
渡乱说瞎话,“我这不正酝酿遗言呢,被你一吓,倒好,全给忘了。”
徐朝客听着他在那儿贫,心才放下来。
自家小师弟什么样,徐朝客是知道的。谢云渡看似很能惹事,但其实心里很有底,能打过则打,打不过就跑,一般很少有人能让他吃亏。这么多年来,他们给他的护身法器几乎从未被触发过,更不用说像刚刚那样一齐示警,足可知当时凶险。徐朝客都后悔之前把夜踟蹰给了谢云渡,虽然那东西能遮掩天机,但在危急时候,反倒搞得徐朝客自己推演不出谢云渡的状况。
“赶紧给我回来,”徐朝客说,“我保证不打你。”
“啊?啥?”谢云渡一手拎着传讯符乱甩,嚷嚷道:“二师兄这符好像坏了,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
徐朝客:“……”
这小子好得很,就是欠收拾!
谢云渡不用看都能想象到他二师兄的脸色,也是有点心虚。可没办法,好不容易凤凰蛋破了壳,他怎么也得等到启明完全恢复再说;当然,如果启明待会儿不介意与他一同去桃山,那他随便找个传送阵,今儿中午就能到家门口。
想到这儿,谢云渡多补了句:“其实我也说不准,也就是这边还有事没结,完事就回去。”
“有事?”徐朝客哼笑了声,“你还能有什么事?”
谢云渡只嘿嘿道:“没事,私事。”
徐朝客也懒得理他,转问道:“刚刚你搞这一出,是别人先招的你,还是你自己招惹别人?”
谢云渡美滋滋道:“二师兄你打算帮我出气啊?”
徐朝客道:“别说废话。”
“那可没辙了,”谢云渡颇有些遗憾,“唉,刚刚是老天爷追着打我,还真不太方便打回去。”
徐朝客一顿,“又是你那剑道?那也总得有个起因吧,你给我实话说,跟谁打的打成这样?”
谢云渡环视一周,这荒郊野岭的,让他想找个理由都找不到。
“没谁,”谢云渡实话实说,“就我自己。”
83书屋:(www.83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