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初年的直觉向来是极准的,她也说不清为何,大约只能将它归于多年生死一线的历练。
如今她坐在这佛堂之中,却又有了这久违的预感。
她有些嘲讽地想,这大乘佛堂与朝廷深宫也没什么不同,终究有人的地方就难免有争斗。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抚弄着衣袖,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细细地捋顺了一遍,最终有些无奈地放弃了。
这件事情上她插手太少了,委实有些力不从心。
因为最初梁帝表现的胸有成足,并且是存了试探她的心思,所以她就老老实实地并没有进行任何干涉。结果没想到梁帝对于南梁的控制力竟然这么差,连护国寺都会出问题。
柳姑娘身居高位掌权多年,无论做什么事情向来如履薄冰,从不肯轻信于人,没想到今日居然一时大意栽在了南梁,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好在没人知晓她的身份,不然一世英名只怕就毁于一旦了。
静槐在那里吞吞吐吐地解释此事的来龙去脉,南乔总算摸着些头脑,有些不敢相信柳初年居然敢冒这么大的险。
她转过去头看着柳初年,犹豫道:“师傅,你……”
“讲道理,我最初可没想到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柳初年好似有些头疼一般,皱了皱眉。
南乔站在她身旁,低头看着她:“你是为了我吗?”
柳初年心道,不是啊,你有什么值得我冒险的?
可又想了想,若不是为了南乔,她干嘛来护国寺上香,闲得无聊吗?
她将这个问题在心中衡量许久,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冒这么大的风险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最终只能将其归咎于自己的同情心泛滥。
“得了,你也别这么看着我了。”柳初年委实有些看不下去南乔那可怜兮兮的表情,叹了口气,“你若是感动,以后就乖乖的听话吧。”
南乔被她这一口气叹的心中有些堵,只觉得以往真是太难为她了,然而实际上柳姑娘只是觉得自己真是没事找事……
所以说,不要试图拿自己的真心来衡量柳姑娘那飘忽不定的风流心。
柳初年示意南乔坐在她对面,一本正经地准备教学:“我问你,为什么我会放弃计划?”
南乔从没受过这等突如其来的问话,愣了片刻后方才试探答道:“因为护国寺中有奸人,你不放心将我留在这里?”
“答对了一半。”柳初年撑着下巴,有些懒散地开口,“其实护国寺中早已潜伏了不少大内侍卫,保证你的安全还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之所以放弃,是因为护国寺原本该是十分安全的地方,但它却出现了脱节。那么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只怕也会有其他疏漏存在。我所担忧的不是已知的护国寺这里的差错,而是那些我们还没能发现的疏漏。”
“我再问你,那个小沙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南乔回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答道:“因为他连最基本的佛经都不知道,根本不像是护国寺中应有的僧人。”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问他那个问题?”
南乔摇头,表示一无所知。
“一来是他收拾碗筷的动作太过随意,眉目间也没有僧人该有的稳重。所以我便注意到他的手——手背上有着一道伤疤,手心有着茧,这是一双属于习武之人的手。”
柳初年坐直了身子,轻声道:“还有一点,护国寺早知道今日帝姬前来拜佛上香,种种事务应当是早已准备好的,一应负责的人也该是熟知佛经的僧人才对,断然不可能让一个刚入寺的普通僧人来接待贵客的。这也算是不言而喻的规则吧,只是你以往从没注意到罢了。”
南乔将以往的种种拎出来仔细想了想,果然与她所说别无二致。
两人闲聊许久,早已该到了该回宫的时刻,但也无人敢来催促。
柳初年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南乔,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该来的侍卫仍旧没有来。
柳初年的神色终于开始郑重起来,她低声自言自语道:“该不会梁帝就是借着此次机会除掉南乔吧?”
还没等南乔说什么,她自己便否认了这一想法。
若梁帝当真想除掉南乔,那就没必要千里迢迢去信晋国为南乔帝姬求师傅,更没必要让弄出这一出戏。
更何况,来到南梁这几日她冷眼旁观,梁帝对南乔的确称得上尽心尽力了,亲生父亲也莫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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