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跟名爵同为酒吧,却有着天差地别,如果说名爵那是上流社会的销金窟,那繁星就是普通小老百姓的挥霍场。
这里的酒水价格便宜,环境差,唯有乐队还像那么回事,偶尔也会有不少好歌。
当你悲伤时,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点一杯酒,听着流浪歌手沧桑而沙哑的声音讲述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感觉灵魂都找到了归宿。
秦挽歌喜欢这里,大学的时候有什么烦心事就喜欢拉着许安安过来坐会儿,两人喝着啤酒,酩酊大醉的扑在对方的怀里,嚎啕大哭。
那些青葱的岁月,似乎从不曾远去,可转眼,她大学就要毕业。
她在繁星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当那些记忆都变得遥远,才缓缓收回实现,把手插进大衣口袋,走进去。
许安安来的比她早,秦挽歌一走进去就看到她坐在熟悉的角落里冲她招手。
许安安点了一打瓶酒,给她满上,给自己到了一杯,举杯:“走一个。”
秦挽歌端起马克杯,一口闷。
那么大的杯子,许安安眼见着那些橙黄的液体一滴一滴流进她的喉咙,整个人都傻掉了。
秦挽歌喝完酒,脸有些红了。
“又没人跟你抢,你喝那么快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喝酒。”秦挽歌侧过头,视线落在舞台上,昏暗的灯光下,目光有些迷离。
许安安轻易捕捉到了她眼底那些铺陈开来的难过。
她拍拍她的肩:“说说,怎么回事?”
秦挽歌痴痴的盯着舞台,暗沉的光线下,一个年过三十的男人坐在那里,小平头,肤色晒的很黑,下巴上蓄了胡茬,看起来沧桑又颓废。手里拿一把吉他,唱一首不知名的民谣,每一句歌词都好像写进人的心坎,一眨眼便会叫人掉出眼泪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开口,低低的声音随着歌声静静流淌:“大概十个月前,我收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他们告诉我,我妈急需进行手术,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死亡的味道,那会儿我走投无路,我去找顾景笙,我去求他妈,可三个响头,只换来三张钞票的羞辱。”
她的声音波澜不惊,像是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我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妈再一次被推进手术室抢救,就是那时候,江衍说,只要我嫁给他,他就给我一百万。我嫁了,隐婚,结婚的前一天江衍跟我说,这场婚姻各取所需,我只需要按他说的做,他还说,不许爱上他。可喜欢一个人根本就是一件没办法的事,我妈去世的那些天,在我最难过的时候,是他守在我身边,我爸去世的那些天,还是他,陪着我一步一步走过最煎熬的岁月,都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这句话说的真对,因为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他。”
秦挽歌的声音戛然而止,男人沧桑的声音也落下最后一个尾音。
许安安看着秦挽歌,她的神情那样的漫不经心,她的语气那样的风轻云淡,可她分明看到,她的眼底慢慢散开一层朦胧的水雾。
这样的秦挽歌,看的她揪心。
她问:“所以那天,你跟我说你喜欢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江衍。”
秦挽歌侧着脸点头,却又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她又给自己到了一杯酒咕咚咕咚的灌下去,须臾之后,她擦一把眼泪,回头:“安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傻?”
“这怎么能是傻呢?”
“这就是傻,我明知道他的身边有别的女人,我明知道他一直在躲着我,可我偏偏就不死心,其实那些人有一点说的没错,我就是痴心妄想,拼命的去要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许安安盯着她痛苦的模样,也烦躁的灌了自己一杯酒:“那江衍是怎么想的啊。”
“我不知道。”秦挽歌摇摇头,江衍还没来得及给她一个确切回答。
“那这件事情你准备怎么办?一直躲躲藏藏吗?这也不是事儿啊。”
“他说,他会解决好,让我别管。”秦挽歌像是有些醉了,眼神都涣散了不少:“可是安安,那些话,我听不下去了。”
她能忍受别人说她有多不好,却听不得别人说一句她配不上江衍。
秦挽歌醉眼朦胧的喝一口酒,忽然就扑进许安安怀里哭出来:“安安,我好难过,他们根本就不懂,他们凭什么污蔑我......”
许安安回抱住他,伸手一下一下的轻拍在她的后背:“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想哭的话就大声哭吧。”
秦挽歌趴在她肩上小声呜咽着,哭着哭着,许安安也想哭了。
于是酒吧的角落里,两个女人抱头痛苦。
许安安听到秦挽歌抽抽噎噎的声音,跟丢了魂似得:“江衍,江衍......”
她吸吸鼻子,敲一下她的脑袋:“你瞧你那点儿出息,来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
一个时辰后,两个醉鬼彻底瘫在了桌子上。
江氏。
把这场愈演愈烈的风波暂时压下,江衍再看向外面时,天已经黑了。
不知那丫头怎么样。
江衍起身,拎上有了褶皱的外套,面色有些疲惫的来到秦挽歌办公室。
只有宋牧一个人在盯着谱子发呆。
“她呢?”江衍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宋牧身后。
宋牧吓了一跳,须臾,才回神,眼神带着十足的敌意恨恨的扫一眼江衍:“早走了。”
“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他老公?”
这欠揍的反问!
江衍没时间跟他计较,一边往出走,一边拨了秦挽歌的号。
拨了好几遍,才有人接通,却是个男人,江衍立刻蹙起了眉,一双眼睛有冷气弥漫开来:“你是谁?”
“噢,我是繁星服务员,手机的主人喝醉了,你是她什么人?方便的话过来......”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无情的挂断,男服务员嘀咕了一句“神经病的朋友都是神经病”,把手机放回秦挽歌口袋走开了。
繁星有些偏,开了导航,车子七扭八拐终于来到一条酒吧街,江衍好不容易找到了繁星这两个字。
悬挂在酒店上方的led已经损坏,只剩下“敏日”还在苟延残喘的闪着光。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走进去。
里面的环境真是他见过的最烂,没有之一。
他埋头找了半刻,才在一个黒梭梭的角落里找到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两人。
他俯下身时,听到秦挽歌嘴里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两个字,很小声,跟猫叫似得:“江衍......江衍......”
他心底好像刺入一把刀,还是特别锋利的那种,一瞬间痛意在心口弥漫开来。
他扶起秦挽歌,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又头疼的看了看在旁边喊着什么“肖寒,我要,我还要......”的女人,须臾,他的视线落在桌上东倒西歪的酒瓶上。
拿起其中一个,用瓶底戳了戳许安安的脸,他的洁癖,只对那么几个特定的女人不存在。
冰凉的触感贴上滚烫的肌肤,喝的迷迷糊糊的许安安顿时打了一个激灵,猛地从座椅上站起来,眼神痴呆的盯着他,几秒之后,她抬手指着江衍,蠢兮兮的笑了:“咦,这不是江旺财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唔,旺财,旺财......”
江旺财?
这是什么玩意儿!
江衍拧着眉头,神色很不悦的凝视着眼前神经病一样的女人:“江旺财是谁?”
“江旺财就是你,你就是江旺财啊......”
看着她神志不清一副智障儿童的模样,江衍无力扶额,他为什么要跟一个醉鬼对牛弹琴?
抿唇,不悦的看着许安安,他冷声道:“你家住哪儿?”他是绝对不会带这么可怕的女人回家的,就算她是秦挽歌的闺蜜也不行。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
看着许安安疯疯癫癫引吭高歌的模样,江衍恨不得扑上去掐死她,好在,就在他情绪崩溃的边缘,许安安的手机响了。
他找了一个服务员过来,从许安安的口袋里摸出手机,接通。
“喂?”
“你是谁?”电话那端的男声凉飕飕的,应该是许安安的男朋友。
江衍无视掉他的敌意,不耐道:“你的女朋友现在在繁星耍酒疯,你立刻过来把她带走。”
直接切断电话,江衍扶着秦挽歌在一旁坐下,等待肖寒的到来。
期间许安安各种丢人现眼,江衍简直忍无可忍,最后无情的在许安安的后颈劈了一下,这货才彻底安分下来。
肖寒明显对这里很熟,出现在这里时间刚过半个小时。
熟门熟路的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当他认出江衍后,整张脸都变得有些冷:“你就是那个第三者?”
江衍不认识肖寒,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不过他活了三十多年,都没人敢这么说他,他冷冷瞥一眼肖寒:“麻烦嘴巴放干净点儿。”
“敢抢别人女朋友不敢承认?”
“我抢了谁的女朋友?”
“嘿,还装,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特喜欢装啊”肖寒不屑扯唇,抬手指了指江衍怀里的秦挽歌:“如果不是抢,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是你的妻子?”
江衍这次明白肖寒的意思了,不过,他的面上显然没有意思愧疚,只是漠然落下一句:“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爱情也一样,谁弱谁输,自己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不要怪别人抢。”
他这是在说顾景笙怂?
肖寒怒了:“你!”
江衍却不再看他,径直抱起秦挽歌扬长而去,只给肖寒流下一个凛然的背影。
驱车,回家,一路上,秦挽歌都在喊那两个字,不厌其烦,心心念念,直至她睡着。
江衍心底越发的愧疚起来,同时,还多了一份心疼。
回家。
从车里抱出秦挽歌,轻手轻脚的抱她上楼。
卧室,刚刚把她放在床上,她却忽然睁开眼睛,乌黑的眼睛,迷离的眼神,像是眼底铺了一层薄雾,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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