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夫给朱三宝瞧过病,只说他是出痘了。
这朱三宝可是姜氏的心肝,有人说他不好,姜氏是第一个不信的。一时姜氏也顾不得眼前是年老德高的朱老大夫了,只脸上变色喊道:“怎么可能!你可别胡说!”这也是她按捺住了,若换了个寻常大夫来,怕不是当面唾了去。
朱桂达也不愿信,可他到底比姜氏能经事,心口乱跳了一阵,便也稳住了。论起来,他不比姜氏是后来嫁来的,他自小可就喊着朱老大夫堂舅,也更信朱老大夫的医术仁心。依着朱老大夫这等年岁了,徒子徒孙都有了,也不会学那些个游方大夫指着个病患就故意夸大了病情,治好了他好收多多的医药钱,治不好就一句“我早说了病太重不好治”推开去……
当下朱桂达皱着眉喝止姜氏,“你大惊小怪什么?堂舅是什么人,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姜氏被他一说,也晓得方才失言了,歉然道:“是我心急乱说话,堂舅可别放在心上。”
朱老大夫是一辈子见惯了生死世情的人,哪儿会在乎这么点事,当下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姜氏见状又急急追问:“堂舅,三宝这病到底如何,要不要紧?”她话音发颤,一听便是紧张得很,“真的、真的是出痘了么?”
朱老大夫这才慢悠悠地说:“我行医数十年,虽说如今老眼昏花了,可小儿出痘之症还是看得出的。”说罢就将朱三宝衣襟翻开,查看他的四肢等处,果真发现了几点小红点。这红点太小,有些似乎才是小印子一般,朱三宝哭闹起来身上泛红,身上衣裳又厚遮挡住了,原是不太好看出的,但有了朱老大夫言语指点,这可就显得清晰了。
姜氏一看便是一惊,仍不死心地又急又惊地细看儿子身上,待看得明白了,才脱力一般坐倒在床边,只哭道:“堂舅,你要救救三宝啊。”
朱老大夫微微一点头,老成持重地劝道:“三宝娘,你先稳住。这小儿出痘也算常见,我看三宝平素还算康健,你也不要太过担忧了。他眼下病症刚发,正是认真喝药养病的时候,你是他亲娘,不待如何自己就慌了手脚,这如何使得!”
朱桂达晓得这是金玉良言了,拉着姜氏赶紧答应起来,“你看你,有堂舅在,哪儿能不治好三宝?出个痘你也天塌下来一般,三宝还没什么,你这个娘就该晕了去了!”训了姜氏两句,他又道:“有劳堂舅写个方子来,我立马去取药。”
朱老大夫又说:“莫慌张,可也得上点心。”他斟酌着说:“我看近来天气转变,疾病多生,先前我药堂里那几个徒儿被请去,也都说是小儿病的。这小儿出痘也是能染人的,你们家中有老有小,也顾忌一些。”说罢,就转头往不远处站着的红珠等人那儿看了眼。
红珠虽看不清朱三宝身上到底如何,但听得他们言语心里也明白了,朱三宝出痘怕是确凿的了。又听朱老大夫提醒他们这病能传人……她心里不由也是一慌,不晓得这所谓的出痘是水痘呢,还是……天花。
这年头缺医少药的,说不定一个风寒发热都能要了人的命去,何况还是这等重症。若是红珠以前那身子,虽不说有多康健,可该打的疫苗都打上了,少有怕这些的。可现在嘛……红珠努力回想,实在没能记起她这身子幼时出没出过痘,只好悄悄拉了拉身旁李氏的手,轻声问她:“娘,我以前出过痘么?这、这三宝出痘严重么?是小孩得的么,会不会传大人啊?”
李氏这会儿也被吓得不轻,她自个就是多病的,很是明白生病的厉害。且她又是做人娘亲的,这孩童身子骨没长成,经不住折腾,便是富贵人家有好饮食好汤药养着,也多有夭折的,何况穷苦人家了。她养了红珠和程文涵两个,也是担惊受怕了多年,亏得他们如今也算平安长大了。
她一听女儿问,晃神好一会儿才应道:“你、你是得过的。”仿佛是想起来当年的艰辛,她眼睛都红了,只说:“那时你比三宝现在还小些,不知怎地见了风就发热起来,转天身上就起了痘子……看大夫抓药,熬了小半月才熬过去。”她感慨长叹了一声,“这小儿多半都有这一关。你弟弟生下来壮实得很,他那会儿出痘倒比你好些,我刚见了他身上几个红点,也不见他如何,喝了几天药就好了。”
红珠听她这番话,便也明白这病多半不是天花了。晓得她幼时已经生过这病,更是放心了些。
一旁的朱紫兰听完红珠她们说的话,却瞪大眼睛,声音发颤地说:“我没得过!”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拉了下红珠,“我、我没得过这个病!会不会传给我?我怎么办……”
红珠一愣,想了想才道:“我也不知道。”又劝她,“你总得小心些。”
李氏直道:“我也听说过,这说是小儿病,也有大人染上的。这大人生了这病,还更加难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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