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过了午市,又帮着收拾了晚间的一点食材,红珠歉然地去寻李二舅告假。
两家合开食铺时就说好了章程,红珠来食铺这儿算作上工,可是能得一份工钱的。偏近来她家中事多,李氏和文涵一个弱一个小的,红珠心里总是惦记着,她顾着上那头就顾不了这头。即便是两家亲近,红珠再找李二舅说起回家的事,心中也有些几分不自在。
倒是钟氏听见了,只笑着打趣她道:“这说什么胡话呢?还告假?说出门去也不怕别个笑破了肚皮。谁家没个忙乱的时候?我今儿没能去给你家帮忙,我还不好意思呢。也别费这点事说话呢,你就赶紧地家去吧,还省得我面上难看。”
李二舅也道:“今儿你们刚搬过去,一屋子乱糟糟的,想来也是不好开火的,就从这儿带些吃食回去。”
这话也提醒了红珠,他们着急离开朱家,又不愿再看姜氏脸色,大中午的可是空着肚子出来的,她是来食铺里吃了,却也不晓得她娘和程文涵中午饿着没有。只是他们饿着肚子从朱家出来的事实是不好跟李家人提起,倒不是红珠还有那好心替朱家两婆媳隐瞒。只是说出来不仅朱家没脸,红珠自个也觉得没甚意思,莫非还凭借这个希冀着旁人怜悯么,他们自家也难堪,。
红珠答应了一句,随手在厨房里拿了些剩下的食物,便匆匆往新院子去了。
红珠到家时,见前头那院门不过虚掩着一推便开,她不由皱了下眉。住朱家时,院子前头开着杂货铺,后边屋子也人多,邻里也是相熟的,大白天的也没谁扣紧了门,只如今搬了出来,左右均不熟悉,红珠觉得近日还是得多上心。
刚进院子,红珠就见着了意料之外的人,她一愣,“……贺,先生?”
贺鸣衡正抬着个大水缸,听见她这称呼立时就笑了,放下水缸说道:“我这算什么先生?既没个功名,也没个公职的,说个实在的,我也不过是识得几个字,能帮着人跑跑腿当个中人罢了。”说着他自个就笑了,又道:“先我跟李婶子也说开了,两家做了邻居亲近些往后也好帮衬着,姑娘不介意就喊我一声贺哥,那就算抬举我了。”
正说着话李氏就从那厨房出来,神色虽有几分疲惫,但看着是极欢喜的模样,她道:“红珠回来了,多亏了你贺哥过来,帮了我们大忙了,我们这屋子半下午就收拾出来了。”
红珠听李氏也这么招呼了,她也不好拒绝,心想不过也就是个称呼罢了,叫什么也不值当讲究,当下便顺势喊了一声“贺哥”,又说:“那还真多谢你了,我倒想着回来帮忙呢,没成想都好了,倒显得我偷懒了。”
贺鸣衡一笑,只道:“既得你喊这么一声,我还能看着你个小姑娘来来回回地两头忙碌么?那也太不成个样子了。”顿了顿又说,“那我也不喊什么程姑娘了,只叫你红珠。”
红珠笑着应了。
贺鸣衡便又搬着那水缸往厨房里走,红珠转头往厢房那儿一看,发现连那小屋子也收拾出来了,程文涵正在里头擦着那张旧长案,她心中一宽。回头她又跟着去了厨房,看见似乎都妥当了,她放下手里提着的食物,说:“原是二舅担忧着我们今儿没空生火做饭,顺手让我带了些吃的回来将就着垫垫肚子的。如今我看这地方都收拾好了,不如还是热起灶头来做饭吧。”
李氏听了这话一想,这搬新家入伙也是个正事,本来是要讲究个日子时辰的,依着她原先的想法,离着他们除丧也没几日了,先在朱家那头除了丧,再正经在新家里办入伙,热热闹闹的才欢喜。只是不巧,他们在朱家里头实是耐不住再住了,今儿就紧着搬了出来。这日子也就不好再算了。赶好不如赶巧,倒不如趁着今儿热了灶头请了人吃一顿便饭,便也罢了。
李氏想得分明,便说:“不错,你贺哥前前后后跟着忙了小半天,竟也没喝上一口水,你赶紧到外头买点儿好菜,正好留你贺哥吃饭。”
贺鸣衡一听便摆手道:“莫跟我讲究了,真留我我可不好意思了。”
李氏道:“不讲究,家常便饭的,随意吃一吃。”
贺鸣衡还是说不必。
红珠一琢磨,便晓得是李氏没说个明白,倒让人为难了。她想得细,他们这留客说是感谢也是合适的,不过他们这一搬新家,就来个贺鸣衡这么一年轻后生,还真有些不好留。她便笑说:“我们这什么手艺,贺哥怎么看得上,倒不如去跟我二舅说一声,让他打上酒来陪客,这有酒了,贺哥才应承呢。”
李氏这才道:“我正是这么个意思呢。”她歉然一笑,又说:“我们家还未除丧,什么事都不能正经办,也只能随意吃一顿得了。你若觉得不妥当,便罢了。”
“婶子又客气了。”贺鸣衡道:“不怕说句实话,像我们这样时常官门里走动了,平常百姓看了还说身上有戾气,有邪祟,个个都愿离得远远的,不愿与我来往。亏得我自个是个粗心的,一忙起来,倒也没得空去讲究这些旧习规矩。”他解释了两句,接着又笑起来,“我这一听有酒就愿留了,我还怕婶子其实心里嫌我,怕我扰了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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