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四一大早朱妍梅就笑着进门,手上还提着好些东西,大包小包地用颜色鲜亮的包袱皮裹着,看着就是过年的年礼。她在院子里还没见着人就喊了:“娘,大哥大嫂,三嫂新年大吉!”又往东厢那儿叫人:“红珠,出来给你姑姑搭把手……”
姜氏正好从房里出来,先一步道:“喊什么红珠,如今人家做生意了,日日忙碌得很,哪儿还顾得上你。”
红珠在厨房里听得了声响,便也走出来,淡笑地说道:“大伯娘说笑话了。”说着就上前去帮忙。
朱妍梅盯了红珠好一会儿,道:“也是,红珠你们那日子定得太紧了,我还是后来旁人告知才晓得,没来得及去庆贺。”
红珠笑了笑,李氏也从厨房里出来看了一眼,听得这话有些不好意思。
朱妍梅道:“恭喜三嫂了,这都成做大事的人了,生意兴隆啊。”
李氏被她说得脸上一红,只道:“也没什么……若是你得了空,也能往铺子里看看。”
朱妍梅便道:“那太好了,我这就是个闲人,就怕没地方去耗那时间,我只怕去了,三嫂嫌我碍着人干活。”
红珠一听朱妍梅这话心里就不由生了担忧,只李氏还是应下了,红珠便没得旁的话说。
朱妍梅笑了笑,又走到姜氏身边,道:“这一想,今年咱们家的喜事多着呢。大嫂,碧云的事就在眼前了。”
“可不是么。”姜氏也跟着一笑,看着却是有几分勉强,又问:“年初二那日怎么没来?”通安这儿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回娘家探亲走动的日子,因而姜氏才有此一问。随后她眉梢一挑,又说:“这是连娘家都懒得走动了?”
“看大嫂说得什么话!”朱妍梅立时讨饶:“我那能啊!大嫂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份人,我这是恨不得连过年那日也在家里过的……老话里都说了,在家里做姑娘才快活。”顿了顿才解释道:“大嫂可莫怪罪,我这回真真是被事情绊住脚了。”
姜氏不咸不淡地问:“老太太都念叨几回了,不知你那是什么大事?”
这话从姜氏口中说出来听着是多有几分讥讽之意,若是往日朱妍梅听得了,怕是也不会回什么好话。可今儿朱妍梅却丝毫不恼,反倒是神色一亮,脸上笑容更盛。
她勉力矜持了些,只说:“这回可真是大事,我们那位爷今年有了长进了!”她叹一句,回忆起什么似的,故意长长地叹气抱怨说:“大嫂你是不晓得我心里的苦,就似前几年,谁知道我们这是什么门牌上的人,说是赵家人,可每到了清明祭祖时能有人记着给我们说道一声就烧高香了……
姜氏一听她这话就诧异了,她最是明白她这小姑的性情的,朱妍梅当年婚事不顺,最后勉强挑出来个赵良,却是白白担着个赵家七房的名头,那日子过的很是不体面。朱妍梅是个好脸面的,就是内里再如何,她也不会跟哥哥嫂子提起,最多也就是背着人跟亲娘哭诉两句罢了。今儿竟然一开口就说她以往过得凄苦……姜氏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朱妍梅这回是高兴坏了,这才对着她口不择言。
朱妍梅一转话头,那强作的愁容立马就散了,只说:“今年过年,他竟是早早回来接了我,说是要领着我往赵家老宅里过年!往年如何有过这等好事!那日真是慌得我都找不到手脚了,收拾了这个忘了那个的……过年这十来天忙前忙后的,也就前儿个我才得了空回了家……大嫂可别说,我这回家一看,我家那小子都喊着说我不要他了,哄了大半天才消停,哭得我耳朵都疼了,我那个可怜啊!这年啊,过得真折腾。”
朱妍梅嫁给赵良这几年就只生了个儿子,叫赵通,如今才两岁多点,正是闹人的时候。她这一说起来,脸上笑容也带了几分甜蜜。
姜氏早看出她心里那份得意劲了,也不愿奉承,便只是点了点头。
朱妍梅被她这般一噎,脸色变得淡淡,也不开口了。
朱老太太早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拄着拐杖从堂屋里出来,扬声问:“来了怎么不进来,说什么呢在那?”
朱妍梅笑着迎过去,“娘!”
朱老太太板着脸看了看姜氏,这才和缓地拉了女儿过去,又嗔骂道:“来就来了,这是你家,又不是哪里,还提什么礼物?”
朱妍梅便道:“娘,都是孝敬您的,是女儿的一片心呢。”
朱老太太一听便笑开了。
红珠提着那年礼包袱进去,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说是送朱家的年礼,可朱妍梅说了是孝敬朱老太太的,那里头定然就是只合朱老太太一个用,朱妍梅的东西是半点便宜不了旁人。
果然姜氏听得这话,脸色就更不好了,手里的包袱随意就搁在了一边。
坐下第一句话朱妍梅就说:“娘,我这会儿来就是预备着帮忙办碧云的事的。”说着往姜氏那儿看了看,又笑道:“不知道娘和大嫂有什么章程没有?”
说起这事,先前朱老太太和姜氏还有一场争执。
因着朱碧云这事说是婚事,可到底是去做人二房的,兼之先前碧云这事闹过一场,朱家此时也没多少脸面大办。早前依着朱老太太的意思,是他们自家人预备着送出门,而后回门办一桌酒意思到了就成了,不必再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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