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珠讶然了片刻,原来这铺子当真是赵家嫡系的。方管事说的这宜山先生赵颐,正是赵家长房家主,也是赵氏族长。这宜山先生才学过人,书画一绝,是满朝数得上的大师。那一年会试上,宜山先生比他的堂弟,如今朝中的赵尚书赵涟名次还强些,只他无心做官,便回通安守着宗庙。
几十年下来,长房留在通安,繁衍生息、读书行善,而赵家最为得势闻名的却成了三房赵尚书赵竣一家。约莫这七八年间,便是老通安人也有那不知根底的以为京城那赵尚书才是赵家嫡长。就连李氏这么个向来不问外物的,一听人说姓赵也是先记起赵尚书。
宜山先生如今六七十岁,生有两子,只是比及赵宜山文名传扬,这两子便有些不成器了。红珠也听闻过,如今赵家长房大老爷身子不好,有十余年不出门了,而二老爷才学也平平,身上只得了个秀才功名,再无寸进。方管事所言的铺子的主人想来就是二老爷的夫人了。
红珠大约明白了底细,那头钟氏立时便笑道:“二夫人是宜山先生儿媳,想来也是那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我们租了这铺子还能沾点夫人的贵气。”
方管事一听便笑了。
红珠却是忍不住面上一红,这话她懂得,却是不及钟氏将这恭维话说得这般自然讨好,又把自个放得如此卑弱。她只又问及:“不知往后是不是方伯伯理事?”
方管事便应道:“不错。”
再问细了,便得知如今这赵家长房的庶务都是二老爷管着,而方管事正正是赵二老爷手里得用的,被分派了来理着城南这一片,若论起来,红珠他们要租的这家铺子也不过是方管事顺手替二夫人看顾的罢了。若无变故,红珠他们三年五年的都能安安心心地租这铺子做生意。
“看来得托赖方管事照应了。”钟氏一笑,对着人越发热情起来。
几样细节处说清,那契书就定下了。李二舅又随中人一道去县衙门去上印花,再转回时,便又请了木艺漆艺工人来整治店面,匆匆定下了布置的章程,又去西市买材料,如此忙个不停。李氏留在店里看顾,也做些打扫收拾的事,钟氏和红珠就出外去添置桌椅柜台、瓢盆锅碗等物。
不过两日,李氏就叹道:“这开一间铺子好生不易,那钱银是流水似的花出去,幸而这店面也不大,不然就我们这点家底可打不住耗。”
红珠便笑着劝她:“娘,这钱银只要用在得当处,该花的就得花,往后店里生意好了,不多时也就挣回来了。”
这些红珠都是早有预料的,这铺子的押金租金、找中人的佣金、到衙门签订契书的印花费用、收拾铺子的人工材料,还有添置的家具餐具等等,如今种种算下来,再省也省不了多少。如今那账簿子由钟氏记着,每花销一项就记在上头,跟红珠自个设想的倒也相差无几。
店铺慢慢儿收拾起来了,李二舅也算清了大概的花销,便又找了李氏商量,只道:“往后这食铺开了,我就厚着脸皮当这个店主了……”
李氏忙道:“应当的应当的,这事也只能二哥担待着。”
李二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钟氏便出来说道:“这大面上嘛,前头店面跟后边厨房的事都是你二哥管着,实则要是忙起来,他约莫也就是个掌厨的。而红珠心思巧、活计多,手艺也不差,算个大厨。你嫂子我呢,搁前边招呼下客人,托大也叫一声掌柜的。我跟你二哥的意思,暂时我们三人就算店里的大工计工钱,而安娘家里店里走动,算个小工……以后每月除了租金材料等,先付了咱们的工钱再算盈亏,若有的赚头,那盈利就两家七三分成。”
李氏听完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一旁的红珠,红珠笑着点了点头,她便答应了,“行,就这么着。”
李氏虽出身商贾之家,但不过是在闺房里听到那么一句半句的话罢了,对这生意买卖的事是不熟的。她只知李二舅不会骗她,听着他说算作三成份子,也不多想。而红珠却比李氏精细些,她心里有一本帐,晓得这三成是李二舅大方实在,让了他们母子一些。
因着大约莫也是这么个数,所以红珠心里虽感激,那拒绝的话真真是说不出口。而李家这么让了些,她也不该心安理得就认了。当下只笑说:“二舅跟二舅娘果真是我们贵人了!那感谢的空话我也不多说了,我只记着恩情便是。往后店里有什么活计就喊我,我是不怕辛苦的。”
钟氏好生看了看她,却笑道:“这话我可听着了,真要忙起来,你可别喊累,独个偷懒去了!”
红珠笑着连连摇头,却撅着嘴道:“倒给二舅娘说穿了我心思……”
一说众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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