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碧云沉默不语,朱紫兰却看不下去了,上前坐到她另一边,只说:“姐姐,我觉得程红珠说得有道理。我看娘也不是定要瞒着你的,不过是不想你跟着心烦罢了。你要是想知道底细,便私下里去问一声,娘定然会说的。好歹也该晓得那人病成什么样儿,这亲是不是说准了要退了……”她一顿,有些气恼地说:“这些我都听不到。”
朱碧云闻言身子微微轻颤,却仍是垂着头,眼睛直直盯着手里那衣裳。
红珠晓得她已经稳不住了,当下一把扯了那旧衣过来,又给她敲了一记重锤:“碧云姐,原本要是那邓家的不生病,翻了年你也要出嫁了。都十六了,姑娘家的年华可不好耽搁。如今我看大伯娘心里不仅想着把邓家的亲事退了,还着急着尽快给你寻一家好的呢,不然那张媒婆哪会那般高兴上门?只是还不知到底会找哪一家。”
朱碧云果真被这话吓了一跳,终于开口了,语气还有些惊恐,“娘要给我寻别家了?是谁家?我……我……”
红珠见她神色便有些明白了,心里一跳,只问:“碧云姐,你不想退亲?”
朱紫兰听了,一双眸子也直直地盯住了朱碧云。
朱碧云嗫嚅半天,吐出来一句:“他,他……他不是生病么,又没,又没……通安城这么多好大夫,他家又是不缺那点钱银的,定然用好药治着、养着。过了年,他……就会好的。”
红珠一句话令朱碧云这木头人憋出这么一番话来,那心意可是明白得很了。平日有点小聪明的朱紫兰也不必她再深说,顿时就明白了。她顿时大惊,急道:“听说那姓邓的已经病了半年了,什么好大夫没看过,好药没用过,定然是难治的。”
朱碧云却认真说:“有半年了,可见不是急症,病去如抽丝,慢慢来。”
朱紫兰闻言,张了张口却是不知该说什么了,便伸着脖子越过姐姐去瞪着红珠示意她说话。
红珠不理会,只自个想着事。此时她也心下了然,暗道这下事情可复杂了。原来姜氏根本不晓得闺女的痴心,也没想着来问问碧云到底乐不乐意退亲,就径直找邓家谈了。
红珠不由叹气,随着碧云视线往床头那儿一看,竟见着了一个精致的小檀香木匣子,上头还刻着诗句,这般略略一看,只见着什么春雨飞絮之类的词,很具意境。也不必去深想,定是往日里那邓锦予送进来的。
朱碧云是去年春上订的亲,依着这大周朝的风俗,只要两家订了亲,就算人没过门,两家也是当亲戚来往走动。因而那邓锦予一年多来也是三节到礼,就是亲来朱家拜见也不是一两回了。每回他来,朱碧云只与他匆匆见一面,问一声好,随后便躲到了房中。但邓锦予送来的小物件,她却是仔细收着,时而把玩的。
像朱碧云这样的实心姑娘,既是合了规矩的未婚夫,又是个才貌双全的,她见了几回,怕是一腔情意早系在了邓锦予身上。如今既要忧心他的病,又要烦恼她爹娘将她另嫁他人,心里可不知怎么煎熬呢。
红珠内核不是什么小姑娘,心知这种婚姻大事不是你一时乐意就够了的,若依她,自然是退亲的好。但她话可不能这么说,也不能随便开口左右碧云,便只道:“不管如何,大伯娘也是一心为着你好的。”
朱紫兰却一翻眼珠子,径直道:“娘要退亲,你待如何?”说完不等她姐姐回答,就利落地搁下一句:“我渴了,去喝水。”一回头就走了。
红珠一见她这般,心知她是去喊姜氏了。她心里也是不愿掺和的,便立时拿起那几件旧衣,对朱碧云说:“我回屋里做去,碧云姐你自个想想吧。”说着同样也不等碧云答应,她就转身走了。
等红珠在房里翻出针线篓子,对面那屋里就传来了姜氏的喝骂和朱碧云的哭声。那张媒婆却是不见,想来是先走了。李氏听得动静,在院子里张望了一会儿迟疑要不要去劝,红珠隔着窗看见她身影,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便喊她:“娘,进来帮我改衣服。”
李氏顿了顿,便进来了,叹气道:“这是什么事儿,好好一段姻缘,闹成了这样子。那邓锦予我也见过的,长得一表人才,听说在学舍里功课也好,过两年说不得也能得个秀才功名。大嫂又何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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