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蝉忐忑不安地进了传送阵,光幕闪过后,她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森林草地中。红枫成荫,落叶金黄,翩飞的彩蝶嬉耍于翠绿草丛中,好一副的美丽秋色。这是红叶湖!
当初屠苏因为这里遍地枫树,风吹红叶宛如湖面水波,给它取了此名,楚蝉并没有此段记忆,但却自前世里知晓,一时间两世记忆交错,竟是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恍惚感。
她原以为会出现前世的街道,却不想是乌蒙灵谷——她刚踏上这个世界时,印象最深的地方。
沿着阳光明媚的道路走向前,才走出不到十米,眼前蹿出一个头顶蓝条的人形。土黄色汉服外衫,长发及肩,面容平板似泥人,但嘴巴居然弯着一个大大的微笑。
楚蝉从心里感到一阵寒意。欧阳少恭的存在,还是给她留下如此阴影么?她拿起青钢剑,朝对方斜劈过去,却并未砍中实体,那怪物似幻影般散去了。
楚蝉沿着山路继续向前,踏上一条木吊桥,左右是红枫的树梢,宛如走在空中的感觉使人心旷神怡。正在这时,吊桥上又出现一个怪物了。她挥起一剑,却大惊,“嘭”的一声闷响,仿佛砍中石块一般,震得她手臂发麻。这是从门派里领到的制式灵剑,长一尺有余,对她来说还太长了一些,本就不顺手,那怪物袖袍一挥,她的剑便脱手了,然后被对方扫落吊桥。
楚蝉跟着跳了下去,层层的枝叶擦过她的脸和全身,刺啦地划破她的衣衫,她在空中踩踏着清风诀,轻轻落在地上。地面铺满枯枝腐叶,柔软厚实得像毛毯。青钢剑落进了一片红叶丛中,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去,眼看只差一步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空,她掉进了一个山洞里。
“咣当”一声,剑落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楚蝉摔得全身发痛,懵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只觉得四周空气寒凉如冬,自己正处在一个黑漆漆的隧道里,“冰炎洞!”
那数日数夜不见天日的压抑感涌上心头,楚蝉感到一阵窒息,正在这时,面前出现那个酷似欧阳老板的怪物,她大吼一声,一腔郁气灌注在剑风之中,气势汹汹地朝那怪物的头直劈下去,岂料却扑了个空,它又似幻影般消失了,惯性使她向前扑去,摔倒在冰凉的地上。
楚蝉贴着岩壁走向洞外,不时遇到一个怪物,它虚虚实实,总是使人出其不意,但只要为实体时,需要费大力气才能消灭,到后来剑刃都开卷了,她的手臂更是酸软发麻。
前面仍是一片漆黑,就好像这条隧道无穷无尽,回首看往来处,走过的路她竟也一点不熟,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卡在一个怪物长长的喉咙里,一种绝望感摄住了她。
楚蝉渐渐地砍杀得麻木了,而那怪物虽然并不强,却在不断变化,竟然出现了血肉之躯。“噗”地一剑刺进去,血沾满她的头脸,那怪物竟然有了表情,冲她阴阴一笑,面容恍惚中幻化做欧阳少恭的脸。她冷哼一声,正要拔剑出来时,它两手握住插进他胸间的剑,“嘿嘿嘿”地冲她笑,洞内阴风刺骨,四周一片黑暗,那惨白的脸突然变作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剑眉星目,高高的鼻梁和颧骨,“爸爸?”她死死瞪着那张脸,惊骇得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到那无比熟悉的男声:“晶晶……”
“啊——!!”她发出凄厉的尖叫。
午后,陵越到试炼之地入口处来等小师妹,从未时一直等到傍晚酉时,眼见黄昏的天际一片残阳如血,他有了不好的预感,本想进去寻人,再一想,还是先赶紧汇报给师尊。
“你若进入,那妄境会提升等级,你尚且无法控制。且在此等候。”紫英得知她已在其中耽搁了近五个时辰,随陵越一同来到试炼之地,令他在外守候,自己进入了法阵。
穿越一片迷雾,紫英的眼前出现他从未见过的景象。林立的一栋栋建筑仿佛高耸入天际,灰色的道路错综复杂如蛛网,一个个钢铁制成的奇怪方匣在其上排成一列,缓慢移动。
天空灰蒙蒙似雾霾,五光十色的灯光映得天际一片酒红,吸一口气进去全是浊气,紫英漂浮在空中,四处搜寻那不省心的小徒儿时,视线在一栋高层建筑的顶楼看到了她。
那姑娘正抱着膝盖,缩在一个水箱背后,孤单的身影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狗。
她心有所感地回过头,紫英一下子顿住了。
那是一张与楚蝉有八分相似的脸。大大的杏眼哭得有些红肿,鼻梁上架着一对玻璃片,脸蛋褪去了婴儿肥,冒出下巴尖尖,若是楚蝉长大后,多半会被认为和这个女孩是姐妹。
紫英若有所悟,而那姑娘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把沾满指纹和眼泪弄得脏兮兮的镜片重新戴上,定睛一看,仍然是师尊大人,不是自己眼花。
“您来了。”楚蝉扭过头,下巴埋进膝盖里。
“夺舍?”紫英问道。她摇了摇头,迷茫的视线望向远方的高楼:“我不知道。我在这个世界死掉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她身上了。”
“……您会觉得我是妖邪,要降妖除魔吗?”她转过头,静静地望着他,那么空洞的眼神,叫人觉得她简直只剩一具躯壳,又或者是心如死灰,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她的悲伤亦或喜悦。
紫英沉吟半晌后,道:“夺舍条件严苛。像你这般灵魂附体后魂魄极为稳固的情况,想是由于你与她相貌颇为相似,躯体甚为相合。冥冥之中游魂附体重生,也是阴差阳错。”
原来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穿的啊。小姑娘点了点头,瞥见他并未有不豫之色,微不可查的松口气后,却又觉得自己好笑。事到如今,还存有奢望吗?他必不会再要自己这个弟子的了。
“您看。”她抬起下巴,冲那边努了努嘴,紫英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灰白的水泥地中央,赫然一幕血腥图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刀捅死了一个小男孩。
“那是她的异母弟弟,按你们的说法,叫做庶子吧。”以她冷静到近乎冷漠的解说声为背景,那年轻姑娘拔出刀,反手插进自己的腹中,一下又一下,机械地像是在砍柴或者切菜一般,就好像那一次次溅出鲜血的不是血肉之躯一般,就连那疼痛也令她感到欣喜。
“她就是个傻子。”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与那自残的姑娘容貌一般无二的“楚蝉”,冷笑着站了起来,走过去,手中的青钢剑一下子捅进对方的身体。
“我杀了她了,心魔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不放我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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