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夏闻言,眼里的光霭雾气越发厚重,几乎是抬头的刹那,楚煜攥紧刀身的手毫不迟疑的用力,锋利的刀尖刺进胸膛,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几秒后,鲜血往外渗,胸口的白色布料被浸染透,开出一朵娇艳欲滴的花。
楚煜笔直的站在那里,眼里的光和笑更加明亮动人,不一会儿,喉头发甜,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流出,视线所及之处,所有物体都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天旋地转,意识逐渐涣散,他凭着最后一点执念,拙劣的试探,“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话音未落,底气已然输得一干二净。其实楚煜一直都不太清楚,十四年前,何以夏忽然跟他在一起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把他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一起的那七年,她从未开口说爱他,所以在向微告诉他那些所谓的真相时,他终于明白心底那巨大的恐慌从何而来,她从未开口说爱他啊。
她和他在一起,究竟是报恩,还是因为爱。
时隔十四年,除了孩子,楚煜最想弄清楚这个。
何以夏潜意识的松开刀柄,惊恐的捂住脸,眼泪在指缝间肆意流窜,好半响,她才敢将视线落在他胸口,眼里水雾迷蒙,看不太清,触目惊心的红窜进脑袋,甩不掉,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杀了人。
她竟然动手杀了楚煜。
方才的一幕浮在脑袋里——握住刀柄的手往前一推,刀尖刺进去,鲜血往外冒。
她记得,好像是她动的手。
何以夏身体发软,瘫坐在墙角,几不可察的轻笑转瞬即逝,楚煜方才的话,她听清了。他问她什么?到底有没有爱过他?前前后后十四年?他最想说的就是这个?
他怎么能猜忌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他?他怎么敢?
她心里堵得难受,眼泪决堤似得往外涌。时间大概是最残忍的东西,把两个在一起七年的人活生生拆开,把最初的美好全部磨光,剩下的,不是怨恨,就是猜忌。
楚煜在她还未回答之前就已经支撑不住,终于栽倒在地上,唇边挂着诡异的笑,两行清泪往外滚,交汇到一起,嘴角发出轻浅低沉的呓语,“原来,你真的不爱我……”
但这句话,何以夏没有听清。
她的确幻想过无数次有朝一日能在楚煜胸口剜出一个窟窿的情景,可今天捅进去,尖刀插在他胸口,而她却疼得几近窒息,就好像,那一刀,是捅在自己心头上的。
何以夏意识稍微恢复些时,实木地板上已经积了一小滩血,楚煜也是清醒的,但脸色苍白的可怕。心头软下来,终究没管,爬起来,在衣橱里翻衣服,翻到一半,又濒临崩溃,情绪缓和些,找到楚煜的手机给向微打电话。
于公,这通电话能救楚煜的命;于私,这是报复向微的绝佳机会。但无论哪个,都能或多或少的改变些东西。
电话响了很多声才被接通,向微的声音瓮声瓮气的。
“你在我喝的酒里下药,我就报复在你的小竹马身上,如果不想他死,就赶紧来束河印象。”何以夏直截了当,凌厉狠绝,说完就掐断电话。
睡意朦胧的向微听见这番话,犹如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她昨晚玩了个通宵,酒也喝得多,此刻不管如何头疼欲裂,她都连滚带爬的往地下停车场跑,一路飙到束河印象。
独栋三层的小别墅在清晨还未褪去的雾霭中若隐若现,门未落锁,向微冲进玄关,满地狼藉闯入眼敛,散落零碎的白色布料,打碎的瓷器摆件,无不证明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她循着痕迹往里走。
廊腰处,向微霎时顿住,脸色陡然苍白。
惊心怵目的红占据整个脑袋。
几秒后,她冲过去,却顿感手足无措。
楚煜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手却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地板上的血迹有些凝固,而且偏暗。他意识还算得上清醒,至少在看见向微那张脸后,厌恶的闭了闭眼。
向微的心被刺痛了一下,也仅仅是一下而已,自从有了何以夏这个女人,她和楚煜之间的关系早已如履薄冰。尤其是在七年前,仅存的最后一丝情分也被她的布局谋篇作践得所剩无几。
小时候的事情往脑海里灌,不禁有些悲从中来。那时候,大院里的孩子都跟楚煜玩不到一块儿,因为他爸爸是大官,别的孩子都害怕他,只有向微,没日没夜的跟在楚煜屁股后面,爬大院里的百年榕树、春末夏初的时候掏鸟蛋、夏天夜里爬上房顶看星星、把屋脊上的瓦当踩得稀巴烂,她跟着楚煜混成了假小子,就为这事儿,向微三天两头的挨她父亲的小皮鞭子,挨过后,隔不了多久,就往楚家小楼跑,趴在楚煜妈妈梁韵歌怀里哭,每每这般,楚煜就恨得牙痒痒。
后来渐渐熟了,两人玩到一块儿,还玩过过家家,楚煜信誓旦旦的说长大后要娶她,向微那时小,信得真真儿的。
但年少天真的他们,不知道所有轻狂的话在经过岁月洗礼后都会渐渐变了味,小时候的喜欢是真的喜欢,长大后的不爱是真的不爱。
向微十五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事故,她的世界,从此失去色彩。
她的右眼,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这件事,只有两个人知道,她和楚煜。
十五岁那年开始,楚煜不再跟向微厮混,每个寒暑假都主动跟楚景致申请到部队拉练。
但向微哪里肯,楚煜读什么大学,她也执拗的跟着读什么大学,没人能拦得住。
直到今儿个,三十来岁的年纪,仍旧一个人飘着。她有事业,是英译行业内的高级翻译官;她有朋友,遍布社会的高中低三个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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