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双鱼在荣平的护送下,终于抵达了庭州。
庭州附近有一处天然的大绿洲,名大泽,千百年来,这片大泽吸引了许多人聚居在此,庭州也成为关外最重要、也是最繁华的城池之一。历朝历代,无不将庭州视为抵御突厥连接西域的重要据点。
本朝也不例外。荣恩作为都护府都护,在庭州已经领兵驻守了十几年。今天一回都护府,就听人说自己儿子回了,正在等着见他,便将他传了过来,问前段时间他随自己的那位皇子外甥段元琛外出巡境的情况。听荣平大致回报后,见儿子英气勃勃,隐然已有少年虎将气势,心中也是欣慰,便问七殿下是否一道归来了,为何没见到人。荣平便把自己护送双鱼到了庭州的经过说了一遍。
“沈弼之女?”
荣恩露出讶色。
“她来这里做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仿佛是为了七表哥而来吧。随行还有个宫中的太监。七表哥要我送她回关内,但她不肯走,求我带她来见您。我就……”荣平偷偷看了眼神色变的凝重的父亲。
“……我就悄悄送她来了。爹你应该会见她吧?看她好似有很重要的事要见您。”
荣恩看了儿子一眼,便让他带人过来。
荣平松了口气,转身急忙出去。
……
双鱼很早就听说过了庭州都护荣恩将军的名字。被带进来后,见案后立了个身材壮硕的中年将军,知道他便是荣恩,便朝他见礼。
荣恩从案后出来,让双鱼不必多礼,略微问了几句路上情况后,注视着她道:“沈姑娘,当年我与你父亲有袍泽之谊,他噩耗传来之时,我正在凉州。忽忽十年弹指而过,你也长大成人了。方才我听荣平说你来此,很是惊讶。不知你此行意欲为何?”
到了荣恩将军的面前,双鱼也不隐瞒了,把全部经过说了一遍。包括自己持皇帝当年所割战袍一角入京面圣,却被皇帝差遣过来,要她将段元琛召回神京。
荣恩听完,心里有些诧异。
之前,皇帝曾数次派人来来召七皇子,均无功而返,荣恩自然也是知道的。虽然不敢肯定皇帝召他回京的目的,但比起十年前,现在的皇帝对待这个被逐出了神京的儿子,态度已经发生微妙的变化。这一点他是敢肯定的。
对此他自然感到欣慰。
作为段元琛的亲舅父,从他内心来讲,他自然愿意看到段元琛和皇帝能化解心结,父子重归于好。只是这十年的时间里,看着他在戈壁风沙和一场接一场的沙场血战里慢慢磨砺长大,从刚来时还带了桀骜意气的少年变成今日的段元琛,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这个外甥了。
十四岁时,他就在朝堂触犯君威。
十年后的现在,虽然他早已不再是当日的那个少年了,但他要做什么,依然没人能左右的了他的决定,包括自己这个他一向十分敬重的亲舅父。
所以之前对此,他一句话也没说。
……
“……荣大将军,皇上只给了我半年期限。我在路上便已经耗了将近三两个月,所剩时间不多了。前些天正好在长风镇遇到了七殿下,七殿下半句都没多说便命我回去。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如此便折回。故冒昧来见荣大将军,求大将军助我一臂之力。”
荣恩沉吟了下,面上露出微笑。
“皇上既然遣你来召七殿下回京,虽无明召,你也就是钦使了。何况你还是为你你舅父表兄而来。你放心,我会尽力相帮,让七殿下奉召回京的。”
双鱼心里这才稍稍定下了些,向荣恩道谢。
有了荣恩的这句话,就算段元琛不把皇命当成一回事,至少,他应该也没那么轻易就能将自己赶走了。
只要能留下,虽然机会依然渺茫,但总比刚来就无功而返要好得多。
……
双鱼被荣恩安排住在了都护府里。落下脚后,她便等着段元琛的归来。
又三天时间过去,终于,这日中午,六福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说七殿下终于回了,这会儿正在前头和荣大将军在说话。
天渐渐暗了下来。
段元琛所住的那间屋,灯火透过窗牖透了出来。
双鱼正往段元琛的居所走去。手里提了个食盒,里头盛着自己刚做好的一碗点心。
从神京出来后,她一直作男装打扮,此刻却恢复了女儿装扮,浅绿裙装随她行走步伐微微卷摆,宛若一枝迎风摇曳的凌波芙蕖。来到那扇门前,和一路同行,此刻屏住呼吸向自己投来担忧之色的六福点了点头,便抬手轻轻叩门,随即推开虚掩的门,迈了进去。见房里烛火明亮,段元琛一身宽大的月色常服,灯影之后的面容宛如清贵温玉。他坐在书案后,微微低头,聚精会神地提笔在写着什么。
门被推开时,夜风入屋,吹的烛火晃动了几下。
段元琛停了笔,抬眼看了下风来的方向。见双鱼站在门槛里,脸上也没露出什么惊讶之色,只瞥了她一眼。
应该是已经知道她留在了庭州。
双鱼定了定心神,删除。朝他稳稳地走了过去,到了桌案前,小心端出那碗点心放到桌上,微笑道:“七殿下,进些宵夜吧。我从京中出来时,带了些食材。这碗百合银耳熬了一个下午,知道你不喜甜,略加了勺糖霜,你吃吃看,可还合胃口?”
段元琛头也没抬,继续写着刚才的书简,道:“我无进宵夜的习惯。你带出去吧!”
双鱼站着不动。
“荣大将军说你身边少个人伺候,派我来服侍。七殿下无进宵夜习惯,我记住了。殿下还有什么别的事,尽管吩咐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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