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峻默然片刻,目光在莫寒月额前厚厚的留海上停留。有那么一瞬,他竟有抚开它的冲动,他想好好瞧一瞧,这个不断让他惊讶的女娃,究竟是什么模样?
莫寒月也微微仰头,坦然向他注视。他看不到她的眼睛,可是她却看到他眸中的那抹激赏和探寻。
他不是要探寻她的秘密,而只是……要想更深的结识她而已。
二人默立片刻,峻小王爷终于轻吁一口气,点头道,“好!就依你所言!”再不说别的,转身大步向营门而去。
莫寒月微微一笑,瞧着他走远,才轻声道,“多谢王爷!”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出自真心,说给自己。
不管是昨夜,还是明日,若没有他,她万万难以保住孟少涵一命!
像是听到她的话,走到营门口的身影又突然停住,峻小王爷身子半仰回头,向她微微扬眉,桃花眼淡出一抹笑意,说道,“丫头,记着,你可欠本王两个人情!”也不等她应,出营门径直而去。
是吗?两个人情?
莫寒月浅笑,轻声道,“也许罢!”慢慢转身,向帐内来。
帐内,孟少涵斜倚帐壁而坐,见她进来,眸中闪过一抹探究,低声问道,“峻小王爷走了?”
虽然说,帐外两个人的对话听不大真切,可是孟少涵还是依稀觉得,那位峻小王爷和昨夜的事,有某些联系。
莫寒月微微一笑,点头道,“走了!”目光扫过他,不禁皱眉,不悦道,“不是说让你歇着?这样如何养足精神?”一边说,一边硬压他躺下。
这举止动作,不像一个小小的女娃对待一个少年男子,而像是……一个责怪弟弟不爱惜自己的长姐。
孟少涵微微一怔,顺着她躺下,却不禁低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又是这个问题!
莫寒月揉揉额角,叹道,“我是谁打什么紧,要紧的是,你留着有为之身,当做有为之事,明日逃掉性命,不要再做这没有把握的事!”
孟少涵抿唇,露出一些孩子气的不满,低声道,“若不是他身边有什么影卫,我必会一击得手!”
“一击得手?”莫寒月冷笑,摇头道,“你的第一击,影卫并没有出手,你可曾得手?”
孟少涵霍然坐起,又“哎哟”一声摔了回去,不服气道,“若不是他恰巧醒来,早已被我削去首级!”
“恰巧?”莫寒月轻轻摇头,低声道,“你一次行刺,就有两个你不曾料到的变数,你又如何确定,没有第三个、第四个?”
“怎么说?”孟少涵皱眉。
莫寒月默然一瞬,轻叹道,“宇文青峰能登上帝位,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若他醒来当真只是恰巧,或者,他也恰巧武功不弱,那这个恰巧,也未免太多了!”
宇文青峰的武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纵然是原来的莫寒月,又岂是他的对手?
孟少涵默然片刻,低声道,“愿闻其详!”
莫寒月叹道,“六年前,他从开府封王那日起,就有夺嫡之心,旁的皇子又岂有不知道的?别的不说,单止他大婚之夜,就有三起暗杀,最多的一次动用人手近百,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
“怎么会?”孟少涵张口结舌,微微摇头,说道,“为何我从来不曾听说?”
莫寒月淡淡摇头,叹道,“皇子之间的暗杀,不论成败,又岂会让它传出去?”
孟少涵不服,问道,“那你又如何知道?”
她如何知道?
莫寒月抿唇。
因为她就在他身边,因为,唯一一个闯进洞房的刺客,在见到宇文青峰之前,是被她所杀!
看她不语,孟少涵又轻轻摇头,说道,“纵然你说的是真的,他开府封王,又是大婚之夜,料到必有皇子趁他得意动手也是有的,所以暗中防范,也未可知!”
莫寒月轻叹一声,点头道,“纵然如此,那五年前,他挂帅出征,一路之上,来自敌国和大梁的暗杀多达几十次,他仍然毫发无伤,难道也是恰好?”
孟少涵道,“一军主帅,自然防护严密,不足为奇!”
莫寒月向他定定而视,轻声道,“四年前,先帝驾崩,诸子夺位,泽州府一役,他受三王围困,最后仍然安然突围,那时他的兵力,在诸王中最弱!”
孟少涵听她说到“泽州府一役”,一张俊脸不禁涨的通红,咬牙道,“若不是莫皇后一门拼死相保,他又岂能有今日?只可惜,莫家两位少将军战死,莫皇后九死一生扶他登位,到头来,落一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莫寒月听他神情激愤,语气激昂,不由心中一动,轻声道,“你混入军中,想尽办法进入禁军,就是为了刺杀他,给莫家人报仇吗?”
孟少涵默然许久,终于一声长叹,摇头道,“可惜!可惜我纵然舍去性命,也不能动他分毫!”
莫寒月听他如此一说,不禁勾唇浅笑。
刚才他对自己的话虽然句句反驳,可是足见已听了进去,多少信服三分。
轻叹一声,说道,“虽说你此为义举,可是,凡事当量力而为。莫说你杀不了他,纵然杀了他……莫氏的冤屈,又岂会因为他的死而昭雪?”
孟少涵定定向她凝注,低声道,“你是卫东亭的女儿,为何心里却向着莫家?我听人说过,说你是外室所养,母亲出自泽州府湖水墨家。莫皇后一族,与泽州府颇有渊源,难不成,与墨家也……”
话说半句停住,又微微摇头,问道,“是十一小姐的什么人,曾经受惠莫家?”如果莫家与湖水墨家有什么渊源,去年莫家获罪,墨家岂能完好无损?
眼前这位十一小姐行事虽然说不出的古怪,可是她终究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娃,她本人万万难以和莫家攀上什么干系,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至亲的人和莫家有什么交情。
莫寒月听他心思竟然转到此处,不由轻轻一笑,低声道,“是不是,又能如何?你只要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就好了!”
听她坚不吐口,又不能抓来严刑逼问,孟少涵不禁苦笑,轻轻叹一口气,像是认真,又像是负气,低声道,“我定会查出来的!”
“那也要留住性命才能去查!”莫寒月不以为意,好笑摇头。
这一场无头公案,从刑部到禁军整查一日。到黄昏时分,终于送上两道奏折。
刑部送上的,是小美的供状,承认自己被刺客威胁,不得不给小姐下了迷药,将刺客藏在小姐的房里包扎伤口。至于刺客怎么逃走,却说不出来。
而暂时接掌禁军的罗越送上的奏折就简单许多,只说从昨夜到现在,整个禁军只有两人失踪,一个是禁军里的一名参将,另一个是春季刚刚选入禁军的一名校尉。
宇文青峰将那二人的名字细瞧几眼,不禁皱眉,问道,“可曾查过二人的底细?”
谢霖摇头,说道,“这位参将也倒罢了,军中有认识他的人,说他在京中有家眷,到时派人回去一问就是。可是这名校尉……”轻轻摇头,说道,“听说是从骁骑营中选出,至于来历,恐怕还要动用兵部!”
宇文青峰脸色青白,向兵部尚书冷钰山一指,说道,“查!定要查出此人是谁!”
冷钰山躬身领命,说道,“臣即刻行文,送去骁骑营!”
见此事暂且告一段落,礼部尚书尚达开上前行礼,小心问道,“皇上,您看这明日的行程……”
宇文青峰一口气微泄,慢慢坐回,点头道,“今日再查不出什么,明日就启程罢!”
“是,皇上!”宋达开忙躬身领命。
随行的大内副总管郭安平忙上前一步,躬身问道,“皇上,那派回宫里的人,可是也明日启程?”
“派回宫里的人?”宇文青峰皱眉,问道,“什么派回宫里的人?”
郭安平忙道,“皇上,您忘了,金妃娘娘那里……”
“哦!”宇文青峰点头,捏捏眉心,说道,“你不说,朕倒把她忘了!”微微摆手,说道,“这里也没有他们的事,命他们今日就走罢,不用再来辞朕!”
一个为了他的子嗣,连命都丢掉的女人,他就这么忘了!
郭安平心中暗叹,也只能躬身应命。
宇文青峰看看帐内的几人,摆手道,“都退下去罢,日后要加紧防范才是!”
下边几人齐齐躬身应命,施礼辞出。
小静安王跟着兵部尚书冷钰山入兵部的大帐,将失踪两人的情形又细述一回,行文交接,这才告辞出来。
慢慢走到静安王府的营帐前,又不觉停下,回头向丞相府的营帐注视片刻,转脚走过去,向门口守着的家丁道,“通禀你家十一小姐,谢霖求见!”
这么大一只王爷,要见十一小姐,竟然说到“求见”二字!
家丁吓一跳,忙道,“王爷请进,小人即刻命人通禀!”一边引他入营,一边差小厮飞奔前去通禀。
莫寒月听到,不禁苦笑。
看来,今日一早那只死鸡,瞒得过旁人,瞒不过他去!
见孟少涵刚刚睡去,也不惊动,嘱咐丹枫几句,自个儿出帐向营门迎来。
瞧着走近的瘦小身影,小静安王唇角不禁挂出一抹浅笑,缓缓停步,唤道,“十一!”
是“十一”,而不是“十一小姐”!
莫寒月眸光向退去的小厮一扫,向他行个常礼,含笑道,“听说大哥暂领禁军的差事,怎么此刻有空来瞧十一?”
谢霖凝目向她注视片刻,又抬头瞧一瞧她身后营帐紧闭的帐帘,默然一瞬,问道,“十一,你藏了什么在帐子里?”
就知道瞒不过他!
莫寒月轻叹,说道,“大哥既然瞧穿,该当避讳才是!”
真的藏了什么,她知道他不会出卖她吗?
谢霖心中微暖,叹气道,“十一,不管为了什么,此事凶险的很,你没事和大哥商议吗?”
“大哥!”莫寒月摇头,轻声道,“十一并无为难!”
“十一!”谢霖皱眉,一字一句道,“你既唤我一声大哥,就当知道,若你有事,大哥会为你担当!”
“大哥!”莫寒月低叹,慢慢走到他身边,仰起头向他注视,轻声道,“十一不是信不过大哥,只是此事牵涉的人越少越好。大哥不是孤身一人,有王妃,有宫里的谢姐姐,还有整个谢家!”
“大哥岂会怕你连累?”谢霖皱眉,心中掠过一抹恼意。
“是十一不能不顾忌大哥,不顾忌谢家!”莫寒月接口,清雏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谢霖默然,又向帐篷望去一眼,微一沉吟,问道,“此人对十一很重要?”重要到,干冒奇险,也要救下?
莫寒月点头,却轻声道,“重要不过大哥,重要不过谢姐姐,可是……对十一很重要!”
也就是说,她还是非救不可!
谢霖脸色变的凝重,默然一瞬,轻声问道,“可要大哥做什么?”
“大哥!”莫寒月低喊,微微一默,突然笑道,“那就请大哥做一日瞎子好了!”
这是还不让他插手啊!
“你……”谢霖瞠目,又无奈摇头,低声道,“当真不知道,你这心里,都装着些什么?”
重要的是,这样小小一个女娃,都经历过什么,为什么她常常出人意表,为什么她的行事,如此高深莫测。
莫寒月低眉浅笑,轻声道,“大哥,或者,十一的心里,也如大哥一样,装着另一个事非呢!”
是啊,如今朝廷,是宇文青峰的天下,如果,小静安王谢霖身为大梁之臣,既然看破是她藏匿刺客,就该二话不说,将刺客从帐中擒出,连同她一起,押入御营。
而他,却只是在这里询问,问她要不要他的相助,为她的所作所为担忧。
那么,这位在危难之际,举兵平定天下的王爷,是非之间,他的心里,是不是有另一份认定?当年,他的举兵,并不是为了当今的皇帝宇文青峰,却是他心中的家国,他心中的百姓?
谢霖听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眸中露出一抹震惊和狂喜,定定向她注视,良久良久,才轻轻点头,说道,“十一,可惜!可惜你身为女子,若不然,这朝堂上必有你一方天地!”
想不到,竟然是这个小小的女娃,会是自己的红颜知己!
莫寒月微微撇唇,说道,“十一才不稀罕!”只这一句,小女儿姿态毕露,却也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
谢霖微微一怔,瞬间仰首笑起,点头道,“不错!不错!如十一妹妹这等人物,又岂是个羁于朝堂之人,倒是大哥拘泥!”向她辞过一礼,轻声道,“明日我不离妹妹左右,十一妹妹若用得着,只消设法传个消息!”
这是以防万一啊!
莫寒月轻轻点头,说道,“若果然用得着大哥,十一必然不会见外!”福身一礼,送他离去。
直到谢霖的身影消失,丹枫才悄悄从帐子里出来,凑到莫寒月身边,轻声问道,“小姐,是王爷瞧出什么破绽?”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他既然知道我不是真的傻子,今日那一番做作又岂能瞒得过他?只要稍加留意,自然能瞧出蛛丝马迹!”
丹枫咋舌,轻声道,“帐子里那位,要早些送走才是,时间越久,越是凶险!”
“嗯!”莫寒月点头,轻声道,“一切,只瞧明日!”
第二日,宇文青峰如常升帐,见再问不出什么,传令刑部押小美回京,各府拔营,启程前往避暑山庄。
旨意传下,各府家人、丫鬟都是一片忙碌。
虽然说,一应器具有内府务安置,可是此行许多女眷,就多了许多琐碎之物。
一柱香功夫之后,工部、礼部的前哨先行出发,随后礼部尚书宋达开入御帐请旨,说道,“皇上,御驾已准备妥当,各府大人、内眷已在候命!”
宇文青峰点头,说道,“那就走罢!”起身向营外去。
“皇上启驾……”副总管郭安平扬声高呼。
“皇上启驾……”
“皇上启驾……”
御帐外,小太监尖亮的声音一声远过一声,传召出去。
御营两端道旁,众臣齐齐跪倒,齐声呼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宇文青峰起身出帐,目不斜视,龙行虎步,踩着大红地衣向众臣之后的御辇而去。
在他身后,众内侍速速奔去,躬身在御辇两侧侍驾。见他踏上御辇,副总管郭安平拂尘一甩,扬声呼道,“启驾……”
喝声未落,只听“轰”的一声大响,前方一处营帐突然四分五裂,被炸上半空,一时间火光冲天。
宇文青峰一惊,喝道,“怎么回事?”
罗进拔剑而起,扬声喝道,“护驾!护驾!”
“保护皇上!”刘易功也是扬声大喝,一跃而前,挡在火光与御辇之间,向那火光起处遥遥张望。
只这一下,御营前顿时大乱,御前侍卫与御林军都是向着御辇疾冲,争相护驾,却因道路狭窄,竟挤在一处,乱成一团。
此时峻小王爷疾跃而出,三步两步冲上御辇,横身挡在皇帝身前,大声喝道,“乱挤什么,还不去瞧瞧发生何事?”说着向火光起处一指。
罗进应命,指着一队御林军喝道,“去!去瞧瞧发生何事?是哪座府上的营帐?”
“是!”领队参将高应,带人挤过人群,向火光起处奔去。
刚刚奔到一半,就见那边罗越带领靖国公府的亲兵冲来,扬声道,“是九门提督府的营帐起火,皇上可好?”
这一声他提气呼出,顿时将一片喧嚷压下。宇文青峰皱眉,说道,“怎么又是九门提督府?”向罗进道,“你去问问!”
“是,皇上!”罗进领命,挤出人群向提督府的营帐奔去。
还没有奔到近前,就听又是“轰”的一声,相邻的一座帐篷也跟着点燃,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峻小王爷急的跳脚,说道,“怎么又烧到一座?为何不取水救火?”向下一指,说道,“你!你们!还不去河边取水救火?如此烧下去,岂不烧个精光?”
辇下众人闻命,果然有人转身奔去寻找取水的器物,可是混乱之下,急切哪里挤得出去?好不容易寻到几只木桶,还没有奔出多远,就听那边又是“轰”的一声,第三座帐篷也被点燃。
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副总管郭安平脸色大变,疾步奔到御辇下,大声道,“皇上,这火势太猛,这里各府的营帐相连,恐怕很快会烧到御营,请皇上即刻启驾,离开这里!”
被他一提醒,卫东亭也回过神来,忙道,“皇上,救火不易,好在这里不过一片营地,又是在旷野上,并不与旁处相连,如今各府车驾都已备好,不如舍弃营地,即刻启驾!”
工部尚书韩胜邦也忙道,“是啊,皇上,这些营帐都是以木头搭成,这火势一起,又哪里救得下来,皇上保重龙体,请速速启程,微臣留下善后!”
说话的功夫,那边又是连着两声大响,相邻的镇国上将军府营帐也被引燃。眼看再烧下去,若是波及对面的营帐,那可就将所有的人困在火中。
宇文青峰看的心惊,狠狠咬牙,喝道,“走!”
“启驾……”郭安平再不敢多停,一边扬声高呼,一边拔步向御辇前冲去,亲自率人开路。
再也没有平日的华贵从容,御辇以最快的速度向营外疾冲,各府众臣也连声招呼自己的家人,驾车的驾车,奔跑的奔跑,哪里还管什么官阶高低,乱纷纷、急惶惶向营地外奔逃。
夏儿双手牢牢抓住车壁的木棂,只觉颠的心肝儿肺也快出来,咋舌道,“怎么会突然着火,如此吓人!”
莫寒月也瞧的心惊,忍不住向主位上斜倚的孟少涵望去一眼,不禁暗暗吐舌。
只说要峻小王爷纵火,引开旁人的注意,好趁乱扶孟少涵上车,哪里知道,那个家伙如此大的手笔,竟然会烧掉整个营地!
孟少涵却向她默默注视,此时突然道,“为救一个孟少涵,十一小姐要冒如此大的风险,值得吗?”
本来他隐身在营帐中,暗想只要等御驾出发,营中只剩下工部的人拔营,就可以伺机冲出去,哪里知道突然火起,还没等他反应,莫寒月和丹枫已一边一个,将他架入马车。
莫寒月心知被他看穿,微微挑眉,淡笑道,“有什么风险,若皇上不逃,我自个儿逃走就是,总不能留在火里!”
在她眼里,万事只有她愿不愿做,却没有值与不值!
孟少涵指的,自然是从帐篷到马车那一段路,若被人瞧见,那可是灭门之祸。而莫寒月说的,却是被火烧死的危险。
孟少涵自知她是避重就轻,不愿多谈,不禁轻轻叹一口气。
他心中深知,今日之后,不管眼前这个女娃是谁,他势必要以性命相护,也就不再多问。
整个队伍仓惶奔出许久,直到远离营地,宇文青峰才传令停下,回过头来,遥遥向那里张望。
隔这一会儿,大火早已将整个营地点燃,遥遥望去,但见一片火海,云舌怒卷,席卷整个大营,竟将营中一切,焚的干干净净。
宇文青峰脸色铁青,咬牙道,“平白无故,怎么会起如此大火?”
峻小王爷早吓的脸色惨白,闻言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明明已经要拔营,又哪里还会有火?这火起的古怪!”话说完,这才醒起自己竟然还在御辇上,忙向宇文青峰一礼,说道,“侄儿一时情急,冲撞皇叔,勿怪!勿怪!侄儿这就下去!”转身要下辇,结果腿一软,摔倒在地。
宇文青峰见他刚才情急之下,竟然想着先护自己,不由微微一叹,摆手道,“无防,你且歇歇罢!”向下一望,见罗进在侧,向他一指,说道,“去,传提督府一干人等!”
罗进闻命,拔步奔去,隔不过片刻,将包括侯楠在内的提督府一门人等唤来,齐齐在御辇前跪下。
宇文青峰皱眉,目光扫过侯世龙,向侯远望去,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火起?”
侯远摇头,脸上也是一片惊疑,说道,“回皇上,微臣也不大清楚,只知最先起火的是舍妹营帐后丫鬟所住的小帐,跟着引燃舍妹的营帐,随后是家母的帐子!”
又是侯楠!
宇文青峰皱眉。
侯楠听侯远说到自己,忙俯首磕头,说道,“回皇上,臣女闻说拔营,早已命人收拾妥当,实不知为何还会有火!”
宇文青峰问道,“你帐中可有缺少人口?”或者是丫鬟们还有什么没有收拾妥当,不小心引燃营帐?
侯楠向后一望,又再磕头,说道,“回皇上,臣女此来带有四个丫鬟,一位妈妈,除昨日小美被刑部提去之外,其余都在这里!”
那样的大火,若是丫鬟们不小心点燃,断断难以逃命。都在这里,也就是说,不是丫鬟们有什么营生没有做完,引燃大火!
宇文青峰皱眉,向侯逸望去,问道,“你可曾看到什么?”
侯逸忙道,“回皇上,当时微臣正服侍母亲登车,哪知道身后就突然烧起来,实不知发生何事!”
这几个在营帐里的不知道,侯世龙当时随驾,怕更加问不出什么。
正在此时,只见刑部尚书左中行疾步赶来,在辇前跪倒,连连磕头,说道,“回皇上,方才逃出惶急,臣竟然将囚营里的女犯忘记,如今……如今……”
如今,自然是失陷在火里!
侯楠忍不住一声低呼,双手掩面哭了出来,低声泣道,“小美……小美……”那凄凄之状,当真是主仆情深,浑然忘记昨夜是她将所有的罪责推到小美的头上。
此时峻小王爷总算缓过劲儿来,扶着龙辕慢慢爬起,遥遥向那大火一望,轻轻摇头,低声道,“如此一烧,可将所有的一切都烧的干干净净,幸好皇叔无恙!”
淡淡一语,落在宇文青峰耳中,不禁心头一动。凝目向他望去,却见他脸色苍白,神情里仍然带着些惊悸,只是向那大火眺望,又不似暗指什么。
可是……
想起前日刺客那致命的一击,想起侯家小姐营帐里那可疑的被褥,宇文青峰的心里,悄悄的,起了一些疑窦。
只是,正如宇文峻所言,一切都被烧的干干净净,纵有什么可疑,又何处查去?
宇文青峰暗暗咬牙,才又转向刘易功,问道,“你去问过,别的府中人员可有损伤?”
刘易功领命,带着几名侍卫奔去。隔片刻回来,禀道,“皇上,各府人员并无损伤,只有些财物不曾带出!”
也就是说,这场大火,只烧死了侯楠的丫鬟小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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