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众护卫、小厮全部退出厅去,侯氏才向胡二一望,说道,“胡二,你说罢,你进屋子,看到三小姐在,为何不退出来,反而……反而……”
指了指卫盈秀,还是说不出口来。
胡二向卫盈秀一望,又抬头扫一眼莫寒月,垂头想了一瞬,说道,“奴才不料屋子里有人,又是……又是……三小姐没有穿衣裳,奴才一时愣住,竟忘记回避!”
“糊涂!”侯氏在案上了拍,大声道,“你是奴才,她是主子,连闪避也能忘记?这府里的规矩,你不知道吗?”
这一会儿,胡二心里也是两个念头交织。
如果说,卫盈秀是十一小姐送去给他,三小姐为何一直喊冤?自己说出来,实在并没有凭据,未必说的清楚。
而刚才耳边那声嘱咐……
想到这里,将牙一咬,说道,“这些日子,三小姐替十一小姐办差,常有事交待,日常见的多了,是奴才失了礼数,可是……可是也是三小姐日常勾诱,方才奴才进了屋子,她又扑上身来,奴才一时糊涂,没有把持住,请夫人发落!”话一说完,重重磕下头去。
莫寒月听他这番话说的连贯,竟似早说的熟练一般,不禁暗暗好笑。
卫盈秀一听,却尖声叫道,“胡说!你胡说!我……我几时勾诱于你?我堂堂相府小姐,为何要勾诱你一个贱奴?你……你玷污于我,如今又将罪责推到我的身上,你……你……”越说越气,扑上前就打。
胡二终究是个奴才,见她打来,只有缩着脖子忍受,却大声道,“怎么没有,前次小姐去靖国公府饮宴,就那半日,你借着取东西,出府五六次找奴才说话,后来还将衣衫弄成半湿,连里边大红的肚兜都瞧得见,岂不是勾诱?”
“还有这种事?”侯氏一脸震惊,转头向莫寒月望去。
莫寒月也是一脸惊讶,说道,“那日夏儿守在垂花门里,十一分明是请三姐姐给夏儿传话儿去取东西,怎么竟是三姐姐自个儿出府?还……还……衣裳又怎么会半湿?”
最后一句话出口,卫盈秀整个人顿时一震,霍然回头,见鬼一样盯着莫寒月,结结巴巴道,“十……十一,你……你……”
那天回来之后,她分明因为自己起意勾诱罗府公子发难,罚她整跪一夜,又岂会不知道自己衣裳为何半湿的原因?可这一会儿,竟推说不知!
这一瞬间,她整个人恍似雷击,脑中迅速闪过些什么,却一下子没有抓摸,整个人怔住,拼命要想起刚才想到什么,却偏偏越是着急,越想不起来。
胡二见她停手,忙挪一挪身子,离她远一些,续道,“这些日子,三小姐又常常到前院里来,成日借故和奴才说话儿,又岂不是勾诱?”
这些话虽然似是无中生有,在胡二这里,却也不算信口攀污。
他本就是一个壮年男子,血气方刚,偏偏没有娶妻。自从罗府外见到卫盈秀那衣衫半湿的模样,心里就常常想起,每每见她前来和自己说话,自然就多想一层。
这样的心思在脑子里转的多了,这一说出口来,自然是顺口就说了出来。
卫盈秀听他口口声声,将那勾诱的罪名扣上身来,一张脸气的通红,大声道,“你……你一个贱奴,我……我为何要勾诱你……你……你……”
胡二大声道,“三小姐,你若不是勾诱,为何周妈妈分明送了衣裳进去,你却偏不穿上,奴才一进去,你……你就扑上身来?”
卫盈秀气的全身颤抖,却百口莫辩,连连摇头,说道,“没有……我没有……你……你信口雌黄……”
侯氏见二人各执一词,不由皱眉,不禁向习妈妈望去一眼。
虽然说,从屋子里找出衣裳,所有的证据都对卫盈秀不利,可是,任侯氏再蠢,也不相信卫盈秀堂堂一个相府小姐会去勾诱一个奴才!
正在这个时候,却听莫寒月脆生生的声音慢慢道,“原来,三姐姐早已对胡二动了心思,怎么不早和妹妹说,妹妹凭白替姐姐担那许多心!”
这话一出,卫盈秀自然如晴天霹雳,就连胡二也惊怔莫名,齐齐张口结舌,向她望来。
侯氏更是一怔,问道,“十一,你说什么?”
莫寒月慢慢站出,在她面前跪下,说道,“回母亲,两个月前,胡二私入园子,被十一抓到,后来查出,他曾见过三姐姐。十一原想不过是误会,为了三姐姐名节将此事隐下,哪知道后头还有这些隐情。”
“胡二私入园子?”侯氏大吃一惊,颤声道,“究竟怎么回事?快说!”
莫寒月向后一望,说道,“胡二,还是你说罢!”
到此地步,胡二已不能退缩,只得将那天的事原原本本说一回,说道,“奴才本来以为有贼,哪知道从花树丛里将人抓出,竟然是三小姐,还……还……”
“还什么?”侯氏追问。
卫盈秀脸色大变,尖声叫道,“不许说!”
“掌嘴!”侯氏脸色一变,冷声低喝!
话声一落,就见习妈妈上前一步,两掌连挥,对着卫盈秀就是两记耳光。
卫盈秀被打的眼前发黑,脸颊生疼,顿时说不出话来。
胡二听到那两记响亮的耳光声,不禁脖子一缩,结结巴巴道,“三……三小姐光着身子,一……一件衣裳也不曾穿……”
“贱人!”侯氏手掌在案上重重一拍,呼的站起,指着卫盈秀道,“你……你……你如此败坏门庭,今日不将你处死,相府的脸面岂不是被你丢尽?”
卫盈秀被习妈妈两记耳光一打,倒冷静几分,抬头就见莫寒月纤小的身子跪在自己身前,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突然之间想的通透,不禁尖声大叫,“卫十一,是你!是你暗算于我!”
如果不是她,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将自己握在她手里的把柄全盘托出,坐实自己的罪名?
莫寒月听到她叫嚷,转过身向她一望,奇道,“三姐姐这话,十一不懂!”
是啊,这府里谁不知道,三小姐聪慧,又有谁会信,傻子卫十一能算计得了三小姐?
看到众人的表情,卫盈秀只觉一颗心,一寸寸沉了下去,猛的转身,爬前几步抱住侯氏的双腿,连声道,“母亲!母亲请想,女儿好歹是相府小姐,为何要勾诱一个奴才,这说不通啊!母亲,女儿是被人陷害!求母亲为女儿做主!”
是啊,一个相府小姐,为何去勾诱一个奴才?
侯氏也百思不得其解,眉头紧皱,向莫寒月望去一眼。
这时跪在一边儿的周婆子低声道,“三小姐年纪老大,到如今还不曾议亲,想是急了!”
是啊,卫相府中,因为二小姐卫盈毓生病三年,没有出嫁,一众庶妹受她所累,也都没有议亲。如今三小姐已经一十八岁,这在当时,已经算是年纪老大,还没有许下人家,想来是自个儿急了!
再瞧瞧胡二,虽然说衣衫不整,但生的高大壮实,膀大腰圆,模样儿也算齐整。三小姐一时寻不到人家,心里必定急迫,平日见他多了,难免生出些旁的心思!
这最后一个疑点,也随着这句话,霍然贯通,众人脸上都露出一些了然,微微点头。
侯氏大怒,向着卫盈秀劈手就是两记耳光打去,指着她骂道,“你个贱人,如此下作,相府岂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来人!”
一声断喝,两名婆子顿时上前一步。
卫盈秀大惊失色,顾不上被打的昏天黑地,忙又爬回,哀声道,“母亲,女儿只是一时糊涂,求母亲饶过女儿!”
此时,已经不是失不失贞节的事,眼看侯氏盛怒之下,就要命人将自己赐死,哪里还敢强辩,只能哀哀苦求,只盼能留下性命。
果然是个舍不得死的!
莫寒月心底暗暗冷笑,抬起头,向习妈妈望去。
习妈妈适时站出一步,说道,“夫人,请听老奴一言!”
侯氏对她向来信任,微微点头,说道,“你说!”
习妈妈低声道,“夫人,此时将三小姐赐死事小,可是三小姐一死,这丑事坐实,仍然不能洗清相府的声名!”
是啊,处死一个庶女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相府的名声,从此之后就被玷污!
侯氏脸色阴沉,狠狠向卫盈秀一瞪,咬牙道,“依习妈妈说,要如何处置?”
习妈妈道,“事已至此,倒不如成全三小姐和胡二的两番痴念,传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
“佳话?”侯氏微微一怔。
习妈妈点头,说道,“只要说,因替十一小姐办差,三小姐与胡二日久生情,三小姐竟不贪慕荣华,甘愿下嫁,岂不是一段佳话?”
这倒成了一个节义女子!
侯氏一听大喜,连连点头说道,“还是习妈妈的法子好!”
卫盈秀却大惊失色,叫道,“不!母亲!女儿岂能嫁一个奴仆?求母亲三思!”
“不嫁又能如何?你已是他的人!”侯氏厉喝,指她道,“你若不依,立时给我投入湖里,相府可没你这下作东西!”
卫盈秀听她语气狠厉,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忍不住激灵灵打一个寒战,再也说不出话来。
侯氏见她不再叫嚷,这才慢慢坐回去,向习妈妈问道,“习妈妈,我们明日就要伴驾出京,这亲事……”
习妈妈忙道,“夫人,这等事宜早不宜迟,选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可好?夫人伴驾,也好安心一些!”
是啊,这样的丑事,要极早遮掩才是!
侯氏点头,说道,“就这么办吧!”指着卫盈秀,向莫寒月道,“这贱人交你带回园子,给她收拾一下,晚间送到偏院里去!”
只是一个庶女,又是下嫁奴仆,相府自然不必大肆操办,不过是大红盖头一罩,大红纸剪上几个喜字一帖,拜过天地,也就算成礼。
莫寒月闻命,连连点头应命,起身道,“母亲,此事交给十一就是!母亲还请好生歇息,明儿还要赶路!”
侯氏见她说的倒有担当,也懒怠再过问此事,只是向厅内众人一望,说道,“一会儿出去,知道此事怎么说了?”
众人齐齐躬身领命,说道,“夫人放心,奴才知道!”
侯氏微微点头,这件事算是了结,心里一松懈,感觉到一丝疲倦,说道,“习妈妈,我们回去罢!”扶着习妈妈的手,带着丫鬟出厅而去。
莫寒月目送她身影消失,这才慢慢转身,向瘫坐在地的卫盈秀一望,唤道,“丹枫,扶三小姐回园子去!”
丹枫躬身应命,唤过二丫,二人一左一右将卫盈秀挟起,拖出厅去。
瞧着厅内只剩下胡二和周妈妈,莫寒月轻轻吁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封银子塞入周妈妈手里,含笑道,“这前院里,莫说十一,就是丫头们也有所不便,胡二横竖跟我一场,还要劳烦妈妈替他张罗!”
银子入手,周妈妈就已掂出份量。一个奴才的亲事,不过是买些灯烛、红纸,或再割些肉打些酒,统共也用不了五两银子。
可是此时这银子入手沉重,怎么也有十两以上,周妈妈自然明白是给她的谢银,当即含笑揣起,福身道,“十一小姐放心,老奴自当尽力!”
莫寒月点头,垂眸向胡二一望,淡道,“你今日成亲,明日就要随我北行伴驾,后晌就不必应差了,好生张罗!”说着又取一绽银子给他,说道,“兄弟们也请喝些薄酒,总是你的大喜!”
胡二没有料到,几个时辰之前,自己还是孤身一人,转眼之间,竟然就要成亲,娶的还是相府的千金,一时欢喜的傻住。
周妈妈见到他那一副模样,忍不住好笑,在他肩上一推,说道,“怎么不谢过小姐!”
胡二这才回神,忙跪正身子,“咚咚咚……”连磕十几个响头,说道,“奴才谢小姐大恩,日后跟着小姐,奴才必会尽心尽力,好生服侍!”说完,这才双手接过银子,又连连磕头相谢。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时辰不早,快些去罢!”再不多说,径直出前厅,向后园里来。
直到回入院子,卫盈秀才算缓过神来,见到莫寒月回来,疾冲扑上,叫道,“卫十一,是你害我!是你害我!”
刚刚扑到近前,却被丹枫一把抓住衣领拖回,却仍不甘心,双手乱舞,叫道,“卫十一,别人不信,你却骗不过我!是你害我!”
“是我又如何?”莫寒月淡淡笑起,轻轻摇头,轻飘的语气,却带着刻骨的深寒,一字字道,“难不成只许你害我,我就不能害你一次?”
只这一句话,顿时将卫盈秀击倒,整个人瘫软在地,轻轻摇头,说道,“果然……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心底的不甘,如狂潮泛涌,猛然抬头向莫寒月瞪视,大声道,“你承认了!你承认了!你跟我去见母亲!我……我不要嫁给那个贱奴!”
“不嫁?”莫寒月冷笑,说道,“难不成你要说,今儿你和胡二什么都没有发生吗?若不然,纵然是我陷害,你认为母亲会答应你不嫁?容你一个破败之人留在这园子里,玷污相府?”
寥寥数语,字字诛心。卫盈秀瞪大眼,死死的盯着她,眼底心底,已全是绝望。
是啊,不管她怎么说,她也已经是胡二的人,纵然侯氏相信她的话,一切也无可挽回。依侯氏对相府颜面的重视,又岂会答应她不嫁?
莫寒月见她再说不出话来,不由唇角轻勾,露出一抹残酷笑意,说道,“三姐姐,今儿可是你的大喜日子,还是不要耽搁时辰了吧!”对她的绝望视而不见,向丹枫道,“去命丫头们烧水,替三小姐洗漱打扮!到了时辰,送出园子去!”
丹枫含笑应命,一把抓住卫盈秀衣领拖起,说道,“三小姐,走罢!让奴婢再服侍你一回!”不容分说,拖着她出厅而去。
莫寒月轻吁一口气,接过夏儿送上的茶轻抿一口,这才抬头望向缩在厅角,一脸惊恐的丫鬟,含笑问道,“二丫,你是要陪你家小姐出嫁,还是留在园子里!”
二丫脸色瞬间变幻,犹疑未答,却听夏儿忙道,“小姐,三小姐好歹也是相府千金,出嫁岂能没有陪嫁丫鬟?”
这是这个丫头怕二丫留在这里啊!
莫寒月好笑,倒也不想让她失望,轻轻点头,说道,“既是陪嫁丫鬟,也该有些像陪嫁丫鬟的样子,你就替二丫姑娘张罗一下罢!”
就这一句话,也将她打发去了那奴仆呆的地方!
二丫脸色顿时惨变,双腿一软跪倒,却又不敢说不去,只能连连磕头。
她身为奴仆,又哪里真的容她选择去还是不去。更何况,她自幼跟着卫盈秀,若不随卫盈秀出嫁,又有哪一个主子肯留她?到最后,不过是沦为府里的杂使,到了年纪,发出去配人罢了!
夏儿见莫寒月如此轻易答应,大喜过望,忙道,“奴婢即刻就去!”抛下手里的东西,一迭连声唤来两个丫鬟,将二丫拖了出去。
厅里终于安静下来,莫寒月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吁出,唇角淡出一抹浅笑,轻声道,“也算了结一桩大事!”
整个过程,分明看她举重若轻,这会说的倒像是花多少心思似的。
丹霞忍不住好笑,一边扶她起身出厅往房里去,一边道,“小姐,如此一来,这三小姐更是恨小姐入骨,怕更不会善罢甘休!”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我要她善罢甘休做什么?我只要她留在相府,任我差遣!”
丹霞轻轻摇头,忍笑道,“小姐当真是个怪人,旁人身边,都用亲信,偏小姐放一个仇敌在这里,当真是好玩儿吗?”
放一个仇敌?
莫寒月微微扬眉,不禁笑起。
她又哪里知道,不是自己放一个仇敌在身边,而是……她自个儿处身在一群仇敌之中,只是……旁人并不知道罢了!
到黄昏时分,丹枫在外回道,“小姐,时辰到了,三小姐来给小姐磕头辞行!”
她还会守这个规矩?
莫寒月挑眉,向丹霞望去一眼,点头道,“唤她进来罢!”
丹霞去打起帘子,果然见丹枫领着卫盈秀进来。
莫寒月目光在她身上一转,见是一件水红长裙,金丝垂络,倒也显的极为喜庆,不由微微点头,说道,“匆忙间还能寻出这么件衣裳,倒也难得!”
丹枫笑道,“奴婢唤针线上的妈妈问过,恰是五小姐刚做过这红色的衣裳,就差人去借来,应她回头另补一件!”说着在卫盈秀肩头轻轻一推,说道,“还不给小姐磕头辞行!”
卫盈秀身子微微一僵,却又不敢反抗,只得盈盈跪倒,向莫寒月磕下头去,低声道,“姐姐一向多蒙妹妹照应,如今于归,就此辞别妹妹!”
多蒙照应?
莫寒月好笑。
这位卫三小姐,她可当真是没少照应呢!
只是,刚才还那样抗拒,这一会儿突然如此乖觉,倒令人意外。
莫寒月抬头,向丹枫望去一眼,只见她眨一眨眼,调皮的伸一伸舌头。
莫寒月挑眉,向卫盈秀望去,但见她跪倒磕头的动作略显迟滞,自然是方才不肯听话,又被丹枫收拾一场。
不由暗暗好笑,也不唤起,只是端端正正坐着,慢慢道,“妹妹给姐姐道喜!本来姐姐大喜的日子,妹妹不该说这些扫兴的话,只是妹妹明儿一早北行伴驾,怕没有机会安顿。”
刚才卫盈秀受丹枫一番折腾,对这主仆几人又哪敢强抗,不听她唤起,也只能跪伏在地,低声道,“请妹妹吩咐!”
莫寒月微微一笑,说道,“如今你既已出嫁,就不再是未出阁的小姐,你原来那处院子,我已命人关锁!”
也就是说,这园子里再没有她的住处!
卫盈秀咬牙,只能低声应道,“原是该当的!”
莫寒月点头,说道,“姐姐虽嫁,总还在这府里,胡二俸碌有限,自家姐妹也不能不照应,日后姐姐就做了我这里的管事媳妇罢!”
这已确确实实,将她当成奴妇!
卫盈秀心里泛苦,只能低声应下。
莫寒月又道,“这园子的修葺,一向都是姐姐张罗,妹妹这一走,这园子还要姐姐偏劳!”
自己被她如此算计,还要受她役使!
卫盈秀心中暗恨,却又不敢说个不字,只得俯首,应道,“妹妹尽管放心,明日母亲和妹妹出行,姐姐即刻带匠人进府!”
心里暗暗冷笑。
卫十一啊卫十一,你竟然敢如此托大,若这三个月都不能设下害你的机关,我卫盈秀岂不是白活?
身边丹霞扬眉,含笑道,“过了今日,三小姐要唤十一小姐主子了!这口口声声姐姐妹妹,也是乱了规矩!”
卫盈秀脸色变的苍白,暗暗咬牙,却不应声。
莫寒月笑道,“横竖也是今日之后,此刻倒不碍事!”也不再多说,向丹枫道,“这就送姐姐出园子罢,不要误了吉时!”
丹枫福身应道,“是,小姐!”上前一步,说道,“三小姐,走罢!”
卫盈秀身子一颤,想着那泛着汗臭的屋子,那粗鄙不堪的奴仆,心里不禁一阵阵发冷,满心想要大喊不去,可是听到丹枫的声音,又哪里还敢叫出声来,只好咬牙应一声,再给莫寒月磕个头,才慢慢起身,随着丹枫退出房去。
屋门外,二丫候在廊下,见她出来,上前替她盖上临时买来的大红盖头,扶着她向院外去。
眼前被一片大红遮挡,而在卫盈秀眼里,又哪里看得到一分喜色?只觉得双腿沉重,一步步拖着向园外去。
没有花轿,没有嫁妆,她只有这一身衣裳,一个丫鬟跟随,从此之后,由相府千金,沦为一个奴妇!
而在前偏院里,却是一派喜气洋洋,护院、家丁纷纷向胡二道贺,不止是羡慕胡二的艳福,更羡慕胡二竟然娶到相府千金,日后就是这府里的乘龙快婿,恐怕很快就会受到重用,自然加力巴结。
就在胡二迎进新人,偏院里一片欢腾的时候,消失好几天的二公子卫敬飞晃晃悠悠的回来,候到时辰,入后宅去给侯氏请安,坐着说一会儿明日出行的话,与莫寒月一前一后退出来。
离开正房有一段路程,卫敬飞才将莫寒月唤住,含笑道,“这几日妹妹可满意?”
莫寒月微微一笑,向他行礼,说道,“有劳二哥!”
从伴驾的旨意传出,莫寒月就请卫敬飞避出府去,将相府的事都推到她的身上,这样才能令府前无人,也好泡制卫盈秀,如今事成,倒也不能不承他的情。
卫敬飞还她一礼,与她相伴而行,说道,“明儿一早就要离府,这一路穿州过界的,得有十几日的功夫。妹妹女儿家,跟着圣驾倒还不必操心,可是为兄身边许多同僚,难免花销,为兄手头不便,不知妹妹能否行个方便?”
张嘴就要银子!
丹枫听的直皱眉,却又不便插话。
莫寒月倒不以为意,微微一笑,说道,“二哥怎么不早说,妹妹身上并不曾带银子!”
卫敬飞听她说没有,脸色就有点阴沉,淡淡道,“妹妹,虽说这几日不知道妹妹在做什么,可是为兄事事依着妹妹,妹妹却不将为兄放在心上啊!”
莫寒月抿唇,笑道,“二哥说哪里话?妹妹并不知二哥此时回来,也没有时时带着银子府里到处走的!二哥要银子使,妹妹回头备下,明儿一早交给二哥就是!”
卫敬飞大喜,忙向她一礼,说道,“方才是为兄说错话,妹妹千万不要见怪。只是为兄明儿一早当值,怕等不及妹妹。”
莫寒月被他身上的气味熏的倒退一步,微微一笑,说道,“横竖二哥不是明日就用,妹妹且备下,道儿上二哥几时方便,寻妹妹来拿就是!”
卫敬飞大喜,连连谢过,直把她送到角门才停步。
进入园子,丹枫跟上几步,低声道,“小姐,这位二公子贪得无厌,小姐若如此纵容,日后怕不好应付!”
莫寒月淡淡一笑,说道,“怕什么,纵我日后不能应他所求,难不成做过的事,他还折回去?”
丹枫皱眉,说道,“小姐,如今这相府他是嫡子,日后怕也是传家给他,小姐旁的不想,也该为自个儿多想一步!”
莫寒月轻叹道,“做事若是瞻前顾后,岂不是束手束脚?更何况……”微微一停,语气更冷了几分,续道,“他能不能接掌相府的门户,还不一定呢!”
丹枫听她语气冰冷,微微一惊。跟着想到卫敬言、卫盈秀二人的结果,顿时默然,点头道,“小姐心里有数就好!”
莫寒月心中微动,侧头向她望来,轻声道,“丹枫,你的心思我明白!你放心就是!”
丹枫、丹霞二人,不过是罗府送来照护自己的丫鬟,自己对她们并没有什么恩情,想不到她们就能处处为自己着想。
只是,她们虽然忠心,又哪里知道,这位卫相府的十一小姐,内里竟然是早已尸骨无存的前皇后莫寒月?自然是站在整个相府的局势上,为她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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