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长达十个时辰的抄书只进行了不到三天,头昏脑涨恨不得连梦中都在抄写兵法的胡菁瑜立刻缴械投降。举着红肿的手指向霍青毓哭诉请求,只说自己着实晓得错了,今后必定改了那言辞草率的毛病儿,“我再不给她们出主意,便是心内不忿,我只回来同姐姐商量,待姐姐和家中长辈们告诉明白,我再酌情处理。”
大概是抄书的苦头吃的略狠,胡菁瑜这一番说辞倒像是认真描补过的。叫人听起来也有些章法的样子。
霍青毓看着胡菁瑜声泪俱下指天誓日的模样儿,心下十分好笑。不过十个时辰的抄书本就是惩戒,是叫胡菁瑜心中有数的意思,倒并非长久之计。
今见胡菁瑜已经晓得不妥,霍青毓也不欲逼得太狠。便将十个时辰的抄书改为三个时辰——上午抄写一个时辰,午睡后抄写一个时辰,等吃过了晚饭再抄写一个时辰。
如此一来,倒是跟霍青毓自己的功课一般。胡菁瑜虽仍有些叫苦连天,到底比先前松泛太多,况且她自己抄了几日书,发觉字迹果然比先前强了许多。很有些横平竖直的意思。
倒也让胡菁瑜沾沾自喜的幻想着今后笔锋俨然,能成为一代名家的日子。
霍青毓懒得理会胡菁瑜这点儿见着日头就灿烂的小心思。她正忙着和家人商议,该怎么处置齐国公府的那一场首尾——
虽说当日带着冯老三砸上拐子门是为了出气,也是为着救人一命,并无他意。可是经由胡菁瑜在圣人跟前儿闹了那么一遭,只怕有心人会因此迁怒于梁国公府,至于会不会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事已至此,也只能竭力描补。
霍青毓做的第一件事儿便是从竹园搬了出来——好在当日梁国公府上上下下修葺竹园,并未有大张旗鼓迎新主人的意思,只推脱是时日长久,该当洒扫除尘。外人不明就里,绝对不会想到霍青毓的头上。
等避过了这几天风头,霍青毓再想个法子机密的离了梁国公府,同冯老三一处汇合——想必此事一出,冯老三和自己的“底细”也早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不过一个是养瘦马的扬州商人,一个是被拐子拐了的不知名姓儿的孤女,料想那些人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到移魂夺舍这上头。
想到这里,霍青毓倒是颇为庆幸此前身份卑微,在外头行事又颇为谨慎小心,不曾落入谁的眼。至于梁国公府内的丫鬟婆子,虽是人多眼杂,可见过霍青毓真面的人并不多,况且霍青毓对父母双亲的御下之道还是颇具信心的。
于是当霍青毓忽的现身在北通州,顺着德胜门施施然的进了京城,又一路东走西顾的回了客栈同冯老三汇合的时候,满京城盯着这一伙人的眼线都没有料到,霍青毓消失的这几天,是在梁国公府。
“我的姑奶奶呦,您可算是现了身儿了。齐国公府叫人给咱们下了帖子,邀请咱们过府呢。说是要谢谢姑娘对齐国公府孙少爷的救命之恩。可姑娘您不在,小的也不敢胡乱应承。”
冯老三欠身赔笑的站在霍青毓跟前儿,将霍青毓不再这几日,各方的动静一一说个明白。
那日霍青毓带着冯老三一伙人砸上拐子门,解救的可并非是齐国公府长房嫡孙姜起一个人,那十来个被拐的孩子当中,有翰林家的庶女,有六科给事中家的嫡子,也有些声名不显但家道殷实的富庶人家儿,或是感念霍青毓的仗义出手,或是不惧齐国公府几房内斗的,全都下了帖子来请。
冯老三身在奴籍,本朝礼教森严,冯老三可不敢越过霍青毓同这些人家儿走动,只得将各家的帖子妥帖收好,等着霍青毓回来再论分明。
霍青毓接过冯老三手内的帖子翻了翻,开口却问道:“叫你在城中赁的商铺,可有眉目了?”
冯老三躬身便道:“小的在城中走动了几日,也找了几个‘牙行’的人,看了几间铺子,都不大中意。原想着再寻摸几天,偏生这一番举动叫福宝斋的何掌柜知道了,何掌柜大概是惦念着姑娘救了他们家小孙子的恩德,竟亲自到了客栈同小人商谈,说他手中现有一间铺子,就开在鼓楼西大街上,原是租给人做成衣铺的,后来那人不做了,铺子空了下来,何掌柜原也要转租的,恰好碰见了姑娘要找铺子,可不就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霍青毓皱了皱眉。
冯老三便道:“小的听了这一番话,也有些疑心。生怕何掌柜是为了还人情,才弄出来的这么一番事故。特地跑去打听了一下,还真有这么回事儿。”
霍青毓点了点头,便道:“既然是人家的美意,我们也不好太过推辞。反倒伤了别人的心意。你明儿去打听一下鼓楼西大街那边的地价儿,按市价交付租银也就是了。”
冯老三笑不拢口的连连点头,搓着手儿说道:“还是姑娘福大运大,咱们从扬州上京,原本人生地不熟的。这么一来,倒是能经营下许多人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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