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外面开始下起雪来,与白梅夹杂在一起难以辨清,牧轻言带着连山罗盘告辞而去,他万万没想到会用这样简单的方法得到这东西。
魏栖的身份已被牧轻言搞得颇为有分量,作为皇帝一天都离不得的太医,出宫费了好些功夫。京城里繁华不在,街上人迹萧条,巡逻队伍多了几倍,商铺的门都掩着,檐下灯笼飘摇。
细算下来他已有十三日没回去曲府,有几分近乡情怯的情绪在心头漫开。牧轻言在京城最黄金的地段上,冒着雪将街从头走到尾,最终敲开一家糕点作坊的大门,各式的点心都捡了些,离开时手上多了个老大的木盒子。
雪越来越大,当牧轻言走到曲府门口时地上积雪已有寸许,叩响门环却无人应答,牧轻言不免心下一慌,直接翻墙入院。
曲府内下人不多,却也不至于像现今这般从大门到后厅都不见一人,但屋内的东西又都一尘不染,显然早上才被打扫过。
牧轻言回到自己房间,将脸上的□□摘下,又换回自己的衣服,然后一间一间推门找人。曲泊舟受命守城去了,狗蛋总在的吧。
他终于在书房内见到狗蛋,多日不见这孩子沉静许多,正捧着一本书就着窗边亮光看。
“狗蛋。”牧轻言唤了声,随后反手将书房门关上。书房内没个火炉,方才门窗对开着简直是凉到彻骨。
“叔!”狗蛋又惊又喜,放下书卷就朝牧轻言扑来。这一扑让牧轻言深切地体会到狗蛋长胖不少。
“在看什么书?”牧轻言捏着狗蛋的脸颊问。
“《孙子兵法》。”狗蛋回答。
这着实让牧轻言目瞪狗呆,狗蛋才八岁,竟开始看这般高深的著作,他八岁的时候在干嘛来着?大概是在挖泥巴抓螃蟹。
牧轻言把狗蛋从自己身上扒拉开,推着他的肩膀让狗蛋坐回榻上,然后将矮几拖过来,把点心盒子放在上面。“给你买的。”牧轻言道。
狗蛋“哦”了一声,忙不迭打开盒子,捏出一只被制成兔子形的糕点送到牧轻言嘴里,自己才开始吃起来。
甜味在口腔中化开,牧轻言笑起来,“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过得很好,曲叔叔教我念书来着,要是你在就更好啦!”狗蛋将糕点吞下后回答。
牧轻言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忙往嘴里塞了块糕点掩饰过去。
一盒糕点两人吃了有一半,狗蛋说要将剩下的留着等曲泊舟回来一起吃,牧轻言便盖上盖子将木盒放到一旁,陪狗蛋看了会儿书,才回去自己房中。
牧轻言将罗盘放在桌上,然后搬出套茶具烹起茶来。沸水倒入壶中迅速洗茶,再入壶中以壶盖拂去茶末,封上壶盖后又取一勺沸水遍浇壶身,然后将茶杯温热。澄澈的茶汤注入杯中,升腾而起的雾气将牧轻言的双眼微微润湿。他将茶杯捧在手上,透过白雾看那块黑色罗盘,一时间有些犹豫。
“你身上有怨。”
“回到过去结怨之时,将其斩掉便能消除。”
这话说得太玄乎了,他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怨,要如何去分辨如何去斩断呢?再者,一旦将过去改变,现在又会变成什么样呢?变得比现在的更好还好说,要是更差,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而且,戴涯冉告诉他他身上有两层怨,一层在于身体,一层在于魂魄,那是不是能理解为一层怨是这原主的,另一层是他自己的。要是他傻乎乎地跑过去斩断了原主的怨,最后落了个圆满结局岂不是就悲剧了!
牧轻言心里有两个小人,一个叫嚣着别去管啦,另一个附和着好啊好啊。牧轻言伸出去的手又缓缓缩回,这时房间门咯吱一声开了。
大雪纷飞,有人撑伞而来,他踏上木阶,走到廊下,收起伞时有簌簌的雪从伞面掉落。“哥哥。”他启唇,声音若清泉滴落山石,清脆悦耳。
牧轻言站起来,警惕地看着来人。
“哥哥泡好了茶,不请我喝上一杯吗?”少年的手紧扣门扉,直直站在门槛外,神色中写满期待。
牧轻言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少年,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将茶杯放下,走到离少年两步之遥的地方与之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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