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内间,正在喂参汤的扈嬷嬷回首过来,朝他慈爱笑了笑:“长生来了。”
他默默走过去:“嬷嬷,我来吧。”
接过参汤,他坐在床边,小心地用汤匙勺起碗中参汤,放在紧闭双目的长公主唇边,慢慢倾斜着渡了进去。
可即便是再加小心,还是有些许参汤顺着唇角溢出,将事先垫好的纻丝细布染湿一片。
从上一世到这一世,这些事儿他已经做得熟了,只拿起旁边丝帕,轻轻替长公主沾去脸颊参汤,又继续喂。
等大半碗参汤喂完起身,才发现扈嬷嬷不知何时出去了。
他替长公主整理好仪容,盖好被子,便坐在床边凳子上发呆。
不多时,扈嬷嬷捧着一个托盘进来:“长生,过来吃面。”
穆清愣然。
“长生,忘了么?今儿个是十月十四啊。”扈嬷嬷放下托盘,行到跟前,轻抚着他发顶,神情分外柔和慈祥:“嬷嬷的傻长生,连自个儿的生辰都忘了……今儿个你就十七的啊。再过一年就是可以成亲的大人了。”
原来今日是十月十四,他记得日子,却没记得是他的生日。
是啊,在穆府里从没人过生日。
穆东恒不过,长公主没法过,他就更不过了。
穆府里每个人都知道,长公主是在生穆清的时候难产伤了元气,生产后晕厥一月才醒,而后便缠绵病榻,初初每日还醒来三四个时辰,而后每日醒来的时间便越来越少,到三年前再度睡着,就再也没清醒过了。
云州城谁人不知穆将军对长公主痴心一片,十几年来从无二色。
而也正因为如此,穆将军将一片爱妻之情化作了对儿子的怨气,哪怕这是他唯一的子嗣,也从不见他对这儿子有过一丝和颜悦色。
身旁的人见多了,纵然是同情,也不能置喙。
毕竟是穆家家事,再者这穆小少爷也着实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长处。生在这样的人家,又是独子,无功就是最大的过错。
云州倚靠中江,交通东西,乃是大沥极其重要的重镇。
云州大将军一职并非世袭,而是由商家同穆家两族比试共争,最后由王都定下。
而穆家这几代都有出众后辈,已经连着三代掌管这大将军之位。
当年商将军同穆东恒两厢胶着,实力不分上下,若不是两位将军殿前比试时,穆东恒被长公主一眼相中,这大将军府之位还不知会花落谁家。
商家这一代虽也无特别出类拔萃的后辈,但好歹三房还有个商子路。
可穆东恒乃是独枝,并无亲兄弟,若是再寻只能再往三服往外去寻接班人。即便同为穆家血脉,但哪里比得上己身所出的血脉亲子呢?
故而,身边一干幕僚及亲随也只能唏嘘。
偶有幕僚建议穆东恒,不如放弃下一代的大将军一职,培养穆清调兵遣将策兵之能,若能有成,正职争不过,副职却也不是没有希望,但穆东恒皆一言驳之,道“若不能提枪上阵,有何面目领军!穆家数百年从无文将之说……”
余者皆不敢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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