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夫人心中自有思量。
眼下罗才虽是换了称谓,但早前可是漏了好几句“小骡子”。
“骡子”么……
司夫人饱含深意地看了眼罗才,不经意地转开了视线,将目光落在穆清身上。
罗才虽是一口一个嫌弃,但身体一直立得稳稳,肩膀也看得出刻意着力的动作,让穆清靠得很安稳。
穆清睡得安静入婴孩,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翘,眉目精致如画,面容轶丽极致,半点娘气不见,却透着一种尤其惹人心怜的纯净安详气息。
这也是苦命的孩子啊。
最难得的,即便经历了这样的苦难,这个孩子的眼中没有仇恨,只有伤痛和坚韧。
她没有看错这个孩子。
司夫人的眼中透着怜惜和欣赏。
坐在对面的罗才一眼觑到,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又瞄了眼对面的沈霓裳,罗才还是将话忍下了。
总不好当着小骡子的面问个明白吧。
罗才看得明白,这位司夫人,虽不是亲娘,但对小骡子可紧要得很,这可也是个厉害娘们。
“对了,那道圣旨究竟说得啥?我瞧着穆禽兽出来的时候,脸色怪得紧?”罗才这会儿才想起这个疑惑,“圣旨骂了他?”
骂了穆东恒?
司夫人差点忍不住翻白眼,一想到这个就有气,没好气道:“骂什么骂?夸还差不多!”
罗才不解。
司夫人一想到那道圣旨的内容心中就有气,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
沈霓裳这才参与进来,将圣旨内容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罗才一头雾水,眨眼迷惑道:“这圣旨不是恩侯府那小子入宫去求的么?难不成他帮着穆禽兽说话?怎会这样?”
罗才想不明白。
沈霓裳却是早就想明白了。
凌飞自然是不会帮着穆东恒的。
凌飞究竟怎么说,沈霓裳不知情。但大致还是能猜到,凌飞不会对穆清的身世做任何的阐述,只会在陈述中隐约映射穆东恒一些不对之处,更有可能凌飞还会提及长公主病情有疑,或是提到救治长公主的可能性。
隆武帝对长公主是有感情的。
这一点,之前从穆清头回入宫同隆武帝的对话中的内容便能听出。
但这种感情有多深就难以界定了。
而眼下,沈霓裳唯一能断定的是,至少目前,隆武帝还是信任穆东恒的才能和忠心的。
或者换句话说,在眼下的中土局势中,隆武帝需要穆家的安稳和忠心,也需要穆东恒这个云州大将军。
血脉之情重,但重不过天下,更重不过江山社稷。
这便是帝王之心。
至于凌飞最后递过去的纸张,沈霓裳不用看也能猜到。
上面定是写了一些同君臣之谊相关的话。
故而穆东恒才会控制不住动容失态,继而不顾匆匆离去。
而凌飞显然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心情不好。
比起穆清,甚至长公主,隆武帝此际明显的更偏向于安抚甚至拉拢穆东恒。
凌飞虽受世家熏陶长大,但终究内心深处还是个重情重义的少年。
没有真正经历过权利倾轧,更没真正体会过帝王之术,在凌飞的内心世界中,还是将情、理、义,当作第一准则。
但在沈霓裳看来,这样的隆武帝反而才是真实的,也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莫说穆清如今身世成疑,即便穆清正是长公主之子,是皇室血脉,在此时此刻,一个只在论武会心法四层比试中初展啼声,未来全不可知的少年俊才,怎能同一个世代忠良,手握重兵挡在王都最重要一道屏障的一军统领相比?
尤其是圣旨中那句“如今天下局势不明”,旁人兴许听不明白,但凌飞同穆东恒能听明白,沈霓裳也同样明白。
家事国事天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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