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仔细听着,等沈霓裳将事情交待完,他点点头:“进原料,买人——就这些么?”
“人选须得挑细致些,虽说是签死契,可约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能少些麻烦就少些麻烦。你找花寻同你一道,到时候玉春同你一起去,他就知道了。”最后,她问,“你做这些,你爹若知道了,可会不高兴?”
穆清看她眼,垂下目光:“他不会知道,他平素大多在军营。”
见穆清黯然的神情,沈霓裳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换了个话题:“听说太后身体不适?”
穆清抬起头,眉心皱起,他也是才得了消息。
上一世他也知晓,但最后还是未能做什么,当时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加之消息也不确切具体,久而久之他就没在意。
直到最后收到消息,才觉着有些愧疚难过。
沈霓裳见他不说话,觉着自己这个话题似乎也找得不好:“你也别想太多,宫里有御医,能想法子定回想法子的。”
在她看来,太后岁数大了,也碍不着谁的事,若是能救,皇帝自是不会让旁人说道。
只能说太后天命以至,人力无法挽回。
“我想去看看外祖母……”穆清忽然低声说了句。
“现在?”沈霓裳怔了怔。
“不是。”穆清小声道,“眼下还不急,等过些日子再说。”
眼下还不急?
沈霓裳眸光倏地一闪,盯着他看。
穆清只以为沈霓裳看他是认为他不够孝顺:“我不是不想去看外祖母,只是我如今什么本事就没有,我想等铺子开起来了,到时候也能说给外祖母听,让她高兴高兴。再说,到时候我也正好在王都看看,咱们的香铺若能开到王都,赚的银子就更多了。”
竟然跟她想到了一处,看来也少年也不是真笨。
沈霓裳知道他误会了,也不多言,点头表示明白:“还有米家的事儿,你怎么想的?”
“我打算明日就让孔祥去打听打听,若是可以,就让子正出面去买人,多费些银子也可。子正才丢了个嬉人,去买人也说得过去。若是不行,就花银子雇人,想法子把人给偷出来。我早前打听过了,米家好像就老大练过功夫,家里护卫也不多。咱们雇几个轻功好些的,应该能成。”穆清眸光闪亮,“你觉得如何?”
粗听之下,觉着这两个办法有些粗糙,但细细一想,倒是直达目的的简单有效。
情况不明,沈霓裳也说不出更好的法子,遂点头,表示先这么预备着。
事情说完,穆清该告辞了,沈霓裳起身送他出门。
穆清走到门口转身:“你的伤究竟是谁弄的?”
院中积雪莹白,将月色银辉折射,映得那双桃花眼中若有星光,少年的神情难得的端凝。
沈霓裳怔楞一瞬,恢复自然,轻描淡写:“我同夫人回娘家遇到个不讲理的人,不小心弄的。不过已经解决了。”
“男人?”穆清问。
沈霓裳摇首:“女人,还是个老的。”
穆清沉郁开口:“下回有人再欺负你,你同我说。”
“难不成你还能帮我揍回来?”沈霓裳蓦地失笑,打量着他意有所指,“真遇上高手,你确定你能打得过?”
穆清噎住。
若是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定然有底气接这个话,可是如今……他沮丧垂首。
“好了,没事了。还是多谢你。”沈霓裳摆出送客的姿势。
穆清有些舍不得走,可话都说完了,他也只能垂头丧气跟着玉春出来。
经过司夫人院中时,他忽地察觉,朝一处黑漆漆半开的窗户前望了眼,玉春催促他,他收回目光就跟着走了。
等人走了,司夫人笑意盈盈的从那间屋中出来,妙红同妙真也跟着行出。
妙红拍拍胸口:“这穆少爷是不是看到咱们了?吓了我一大跳!”
司夫人回头瞥她:“叫你莫要把窗缝开太大,这些习武之人都敏锐得紧。”说着也有些奇怪的自言自语,“不是说他功夫练得极稀松,这样也能察觉到?”
“不过,这穆少爷虽说穿得怪模怪样了些,但长得还真好看。”妙红用手肘抵了下妙真,“对吧?”
妙真抿唇笑笑,不接话。
司夫人转身朝自个儿屋里走:“行了,你们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妙红把自个儿的嘴管好。”
两个丫鬟齐声应下,一个去院外扫尾,一个去通知院内各处,解除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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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霓裳头日遇上了穆清的人上门,第二日又遇上了商子路的人。
还好商子路也没瞎来,依旧是打着玉春亲戚的名义。
玉春先是不知,听得表叔找,还纳闷了半晌,出去一看,那中年男子根本不认得,最后对方表明身份,才知道是商子路派来的人。
回到跨院同沈霓裳一说,沈霓裳当即沉了脸。
她昨夜才同穆清说了,去南门宅子找花寻一起办事,但也说了要玉春一同去。穆清显然没这么快把消息传过去。
商子路这会儿就知道她受伤的事,不消说,只能说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的视线当中。
商子路不是这样的性格,能这样做的,只有凌飞!
见沈霓裳脸色不对,但外面还有人等着,玉春只得小心问:“小姐怎么说?商少爷说了,若是要帮忙就说一声。”
“拿笔和纸过来。”沈霓裳吩咐。
等玉春把笔墨拿来,沈霓裳很快写下十二个字,吹干折好,递给玉春:“你让他主子交给老七。”
玉春看清了沈霓裳写的话,但一路上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啥意思,送完信回来,她按捺不住:“鹰击长空,龙行于水,狗随人走——小姐,这是啥意思?”
沈霓裳躺回床上翻书:“不懂?”
玉春老实摇头,用充满求知欲的目光望着她。
“你不懂没关系,有人懂就行了。”沈霓裳挑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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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别院中,凌飞正沿着墙头,追得商子路鸡飞狗跳。
两人都用上了云踪步,又是同时学的,故此,一个追不上,一个也甩不掉。
“你长点脑子行不?你现在跑去问她不就是告诉她咱们有人跟着她么?”追了半晌追不上,凌飞虽是气极也不想做白用工便停下,将手中宝剑连着剑鞘恨恨朝地上一扔。
习武之人爱兵器,凌飞平素对他这柄宝剑也是极为爱惜,见他这般动作,商子路也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他停下,讪讪靠过来:“我是真没想那么多,就听你说她被人打了,还伤得不轻。难得有女子同咱们投脾气,咱们也算是朋友了,朋友自然要讲义气,两肋插刀,对不?我哪儿知道她脑子转得那样快——”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那句“狗随人行”,再一想到他把信递给凌飞时,凌飞当时面上那五颜六色,他就忍不住又想笑!
老七这辈子估计也没受过这种气,可偏生人家骂人不带脏,又没指着老七说是狗,老七想撒气也找不着地儿。商子路愈想愈是觉得有趣想笑,眼角瞄了眼老七,还是竭力抑住了。
“她一个人的脑子抵你十个,你能用你那猪脑子去想她!”凌飞一屁股坐在树桩上,也不管上面还有残雪,揪下一根枯草一扯两半扔掉,又揪下一根再扯,好像这般就能将心中郁气发泄出一般。
他凌飞活了十八年,不说是千宠万爱,也从未有人敢当面给他这种难看!
狗随人行!
竟然还点名让商子路把信给他!
这女人好大的胆子!
“你昨儿个没说清楚,当时究竟怎么个情况?”商子路拾起宝剑将上面的雪拍掉,挨着坐下来,挤了挤他。
“不知道!”他硬绷绷回。
“别生气了,快说,你不派暗卫跟着的么?”商子路笑呵呵揽住他肩膀,被他甩开,又厚脸皮的揽上去,“咱们兄弟谁跟谁啊,这回算我办岔,欠你一回如何?要不我那把新月刀给你?”
“映日枪。”凌飞斜睨他。
商子路肉痛半晌,点头应下:“好,映日枪就映日枪!不过日后我若想玩玩,你得借我。”
凌飞神情傲娇看他:“看小爷心情。”
商子路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舍不得归舍不得,但给出去了就不去想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她也没几个力气,怎么跑去帮人家挡?那老太婆既然是习武的,又使的乌木拐,那力道真要挨上去,半条命都去了……究竟怎么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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