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钱侍妾生了,是个……小郡主。”李鸿铭的近侍在听到书房外的响动之后,轻手轻脚的出去,很快又回来,说话的时候却显得小心翼翼,生怕惹了主子不快。别说是主子们,就算是他们,也都希望这胎能是个小公子,之前很多人都说十有*是个小子,为什么偏偏就不带把呢?
“知道了,让王妃安置,该如何就如何。”李鸿铭继续写着什么,从始至终都没变一下脸色,也没抬一下头,下笔的速度也如一。“再派人到宫里走一趟,给母妃报个信儿。”
“是。”见到主子没有生气,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觉得有几分寒凉,外人都说他们跟了一个好主子,事实上,他们这个主子并不是那么好伺候,或许他的温和儒雅都在王府外耗费光了,在王府里难得见到他笑模样,而对于犯错之人也绝不手软。
在苏贵妃得到消息之后,先是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丝掩不住的失望,随即就收了起来,然后让身边的人将准备好的东西赏下去,就再没有半点动静。
钱氏在怀胎期间可谓是被捧在手心的宝,如果她能生下儿子,她依旧还会是个宝,只可惜,她生下的是个闺女,那么除了那点远低于常规的赏赐,她几什么都没得到。承诺给她的侧妃位置没了,她还要养着给她带来这一切“灾难”讨债鬼。
本来么,还在肚子里揣着的时候,因为早就告诉她如果生下儿子会被抱走但会为她请封侧妃,她坚信自己怀的是儿子,侧妃的架子也端了起来,整个府里奉承讨好她的不知有多少,面对睿王妃的时候都多有轻慢,那时睿王妃对她也多有宽容。钱氏背地里没少骂睿王妃自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就想抢她儿子,还盘算着的等侧妃的位置到手了,就想办法将儿子要回来,再有以后,如果他们家王爷登基为帝,她儿子就是皇长子,然后是皇帝,然后她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想得太美,梦里都能笑醒了,可惜,现实却是狠狠的甩了她一巴掌,孩子倒还在她身边,可是她的待遇直接从云端跌入尘埃,围着她转的人哗啦啦的一下子走了个精光,坐月子还要吃残羹冷炙,如果发脾气砸东西,甚至没得吃,后厨的人嗤笑不已:那是王妃开恩,什么都紧着钱侍妾……的肚子,可惜没那个福分,只有当侍妾的命,还想要王妃一般的待遇,还没睡醒吧?
而那些曾对她羡慕嫉妒的女人,无不是上门嘲笑奚落,她之前仗着肚子有多趾高气昂,现在就被踩得有多惨。
嚷着要见王爷,可惜,即便是喊破了喉咙,也无人理会,然后她就是各种咒骂,毫无意外的被堵了嘴,……本来产后就虚弱,这么一折腾,闹得产后血崩,眼见着就要不行了,却连大夫都没人给她请,在临死前,她强撑着起来,耗费最后一口气,抓起不受她待见扔得远远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哭声的襁褓扔了出去,……
从她产后到香消玉殒,不足十二个时辰。
“王妃,钱侍妾产后血崩,没了,小郡主体弱,也跟着去了。”
睿王妃愣了片刻,“安葬了吧,钱家那边多送点东西过去,跟吏部那边打声招呼,钱家的随便哪个人提一提吧。”
“王爷,钱侍妾产后血崩,没了,小郡主体弱,也跟着去了。”
李鸿铭依旧头都没抬,“这事报与王妃处理就好,告诉本王作甚?”
“娘娘,钱侍妾产后血崩,没了,小郡主体弱,也跟着去了。”
苏贵妃拨弄着手上的镯子,漫不经心的开口,“倒是个没福气的,不过遇到个孝顺的女儿,知道她寂寞,就下去陪她了。”
如果苏贵妃在赏赐东西的时候不要做得那么明显,哪怕稍微的厚重那么一点点;
如果李鸿渊在她产后叮嘱一声“好好养着”,随便赏赐点什么;
如果睿王妃离开前稍微吩咐一声,留下几个人,在其他侍妾山门的时候阻止一下,在得知是小郡主的时候抱一抱……
那么钱氏就不会死,还有那个可怜的孩子不会连一口奶都没吃到就被扔到一边自生自灭。
说到底都是这些人高高在上惯了,视人命为草芥,于他们无利的人就可以不闻不问毫无作为,睿王妃对钱氏这样的女子还心怀悲悯,但也仅仅那样了,她不会因为那点悲悯就给自己找麻烦,伸出援助之手,无论她们多可怜多可悲都逃不过抢她丈夫的事实,是随时都可能威胁到她孩子的人。
与此同时,晋亲王回京了!
与轻装简行的离京时不同,回京时可谓声势浩大,除了亲王仪仗之外,还有上千人的护卫队。
一路上,让看热闹的人过足了眼瘾,虽然被护卫隔绝在外,他们的兴致也半点不减。他们并不知道马车里的人是谁,就算是天子脚下,这些普通百姓也与那些掌权者依然有着天堑般的鸿沟,不可逾越,就算是那些知道京城中各个达官贵人家标记的人,就算了解晋亲王为人的人,也只敢在暗中啐两口,不敢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
靖婉她们的车驾跟在后面,也在护卫队的保护范围内,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晋亲王的家眷一般。
在离开白龙寺的时候,她们才知道,遇刺的晋亲王也刚好要回京。他们四个人,在之前,也就靖婉知道他遇刺的事情,包括孙宜嘉,定国公夫人都未曾与她提过,直到孙宜嘉得到赐婚的消息,张氏无意中提起,她们才知晓,随后很快就是晋亲王被找到,白龙寺戒严,因为戒严反而将事情闹得越发的惹人注目。
白龙寺前,两方人遥遥相对,他面无表情,眼神冰冷,负手而立,即便是有着一张无人能及的俊美面孔,都还是让人不寒而栗,加上那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人更加不敢轻易靠前。
前两日才说过他坏话的袁巧巧,总觉得他那视线分明落在自己身上,像毒蛇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孙宜嘉倒是面色从容的看着他,对于自己脸上贴着的白布更是半点没有遮拦的意思。不过,对上他的眼神,孙宜嘉明白,他已经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婚事,倒是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他对于这件婚事的看法,不过,都无所谓不是吗?
周应霜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并不表示她感觉不到周围冷凝的气氛,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大气不敢出。
几个夫人的脸色也不是那么好。
唯独靖婉,受他的影响最小,不过还是莫名的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含着深意,想来也很好理解,她或许是外人中唯一一个了解他受伤后真实情况的人,也是直言拒绝进晋亲王府的人。
在等待李鸿渊决定的这些日子,靖婉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忐忑,然而在听到他那颇具有传奇性的被救过程,靖婉就知道,与他“肌肤之亲”那事儿已经彻底的翻篇了。
不过透过这件事情,靖婉也看到了更多的东西,这晋亲王或许并不像传言中那般一味的仗着圣宠只追求奢靡逍遥的生活,手无权势,不争权,因为知道她可能触及到了不该触及的东西,某种程度上来讲,她,包括骆家,怕是都与这晋亲王撕扯不开了。知道得越多,往往死得越快,不想死的话,就想办法让对方信任你,甚至视为心腹。
然而靖婉并不后悔将这件事告诉祖母,间接的告诉祖父,就算她对晋亲王说,她没对任何人提过救他的事情,对方也未必会相信。如果他借此暗中找上骆家,还是只能靠祖父去应对。
还有,因为那份不一样的心境,没有被他摄人的气势骇住,靖婉竟从他身上感觉到了君临天下的气势,她没见过圣颜,不知道所谓的龙颜天威到底是怎样的气场,感觉告诉她,李鸿渊让她看到的就是。
靖婉很自然的将目光移开,然而就在这无意间,她看到了另一边的阮芳菲,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她看李鸿渊的眼神,如果靖婉只是土生土长的十四岁小姑娘,大概还不会明白那是什么,偏偏她不是,她很清楚那代表着什么,迷恋,占有,甚至是控制欲,靖婉忍不住的轻轻颤了颤,说好的出水芙蓉呢?一个正常的姑娘会对晋亲王这么恐怖的男人产生这种那些感情吗?如果仅仅是心慕痴迷也还好啦,毕竟他是亲王,还有一张好皮囊,可是占有和控制,爱之深或许会想要占有,那么又是什么让她想要控制呢?那已经是心理扭曲有些变态了好吧?内阁首辅阮大人的后宅是不是藏着什么恐怖的秘密,不然怎么会养出这么个诡异的姑娘?还是说,阮芳菲真的如她所想,真的存在一个“前世”,那本身就是个变态?
有靖婉在场的地方,李鸿渊分给别人的注意力绝对堪称施舍,当然,他会自我控制,即便是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她身上,也不会让人注意到,有一个所谓的未婚妻在,还有一个不正常的阮芳菲在,让人发现他的心神所在,岂不是将婉婉推上风尖浪口。如此的关注,李鸿渊怎么可能没有发现靖婉那细微的变化,顺着她的视线扫了一眼,毫无停顿,挥袖间上了马车。
他的动作太快太突然,让来接妹妹归家的兄长们略微踌躇犹豫后,欲山前见礼,落了一个尴尬。
阮芳菲所表现出来的,李鸿渊会不知道?在他前世的时候,阮芳菲虽然也心慕他,做了一些常人不会做的事情,但远没到现在这种程度,自己这是名声越差越坏,她反而越喜欢越想靠近越想得到乃至控制在手?呵,如此狂妄自大的女人,等她没用之后,要怎么收拾才比较的让人心情舒畅呢?
于内心黑暗的人而言,这世上有两种人最具吸引力,其一就是与自己相似的人,因为他们了解彼此,在很多时候能达到心意相通;另一种就是与自己走在另一个极端的人,他们身上有着走在黑暗中的人极其厌恶却也极其向往的东西。
李鸿渊虽然不算完全走在黑暗中的人,他不孤寂,不堕落,也没有被*掌控吞噬失去自我,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但他也不能算是一个正常人就是了。阮芳菲那种人他没有兴趣,那种纯白无暇的女人也不是他的目标,他坚定的,执念的,唯一的,只有那一个,如果阮芳菲的那种眼中出现在婉婉眼中,试着去想一想那情形,李鸿渊突然蜷缩其身体,微微的颤抖着,那是身体本能的渴望,在兴奋,在叫嚣,他似乎完全不在意将自己全部的剥开,让她能轻而易举的掌控自己。“婉婉……”
转身上马车的靖婉莫名的头发发麻,好像有危险在暗中靠近,忍不住蹙眉,难不成又要发生什么事情?
而沐公公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主子在见到骆姑娘之后,怎么又开始莫名其妙的发疯?主子,悠着点,周围那么多人,如果让人听到了,你那名声……沐公公突然无力的垂下头,自家主子的名声早就坏得不能再坏了,眼观鼻鼻观心的装死。离马车最近的那几个人的诡异神情,也全当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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