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
这个字眼一在脑海里浮现出来,我就感觉自己的嘴唇不自觉地抖了抖。
大蛇不是在开玩笑。
在昨天的时候,她就与我说过,她之前的主人之所以想把她丢弃的原因,就是害怕大蛇会吃了她。
我的背后甚出了冷汗,虽然刚才只是被大蛇舔了舔,可谁能保证她下一口不会咬下来?更何况,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一直追着我喊好香、好想吃。
我抿住了嘴唇,看着不远处的大蛇还一头蒙地找着方向,那张原本欢快的笑脸此刻染上了阴沉沉的黑色,张口急切地呼着你在哪里。
我忍不住退了一步,两步,然后一扭头,狼狈地落荒而逃。
这剩下的半个下午,我都不曾再与大蛇见面,连带着我对上铁网区的其他动物时,也沉默了许多。
心底里的感受……我如今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害怕占得多,还是那一种莫名的果然如此与难受占得多。
果然,动物只是动物,他们在我的眼里长得再像人……又如何?
到了下午五点半,我没有与动物道别,一下班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动物园。直到走出动物园的大门,我才渐渐放缓了急促的步伐,沉沉舒出一口气。
回到家里,这一次……邻居又搬来了一盆草。
“……”因为大蛇的事情,我的心情并不好,只是见到张疏寒来了,还是提了提精神,过去迎他走了进来。瞅见他捧着的那盆草……是草吗?我分不清楚,看见他又搬了一个花盆过来,我心一塞,不由得吐槽道:“你是准备把你家里的花都搬过来吗?”
张疏寒顺带了一个水壶过来。他正在我家阳台,悠闲地给那一盆草浇水,神态怡然自得,犹如在他自家的阳台上一般:“你这里太空旷了,摆点花会好看一点。”
“……这是花?”你别欺骗我年纪小,那东西明明是一盆草。
浇完那盆草,张疏寒放下水壶,转过头来看我。他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对我道:“严肃来说,这是一盆薄荷。”
昨天是仙人球,今天是薄荷……薄荷又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没有等我问出口,张疏寒淡然地解释道:“夏天太热,可以吃薄荷清凉清凉。”
“……你的意思是,养来吃?”明天他会不会给我送一盆葱来。
“也可以这么说。”
“……”
听到张疏寒的话,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的好。
……张疏寒到底想做什么?仙人球和薄荷……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我心想着要不待会儿去上网查查,一个恍神,我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凑了过来。我回过神,却发现张疏寒的脸就在我的眼前,离得我十分的近,近到我能看见他那一双丹凤眼上根根分明的睫毛。
太近了……我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想避开,却听见张疏寒低道了一声“别动”,我顿时僵住了往后缩的脖子。
张疏寒伸手在我的额前探了探,又摸上了自己的额头。确认过什么,他收回手,也直起了身,看着我道:“没有发烧。你的心情不太好,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放柔了,让我的心也跟着柔软了下来。
“……”被张疏寒看出来了吗?
我微微一怔,一抬眼,就看到张疏寒眼里的温柔。我从未在张疏寒含着宛若冬日冰霜的眸子里看到不加以隐藏的温柔神色,这一眼,让我看愣在原地。
那一双眸子仿佛带着蛊惑的力量,我的心里居然真的产生了一种倾诉的想法。
我轻轻地呼了一口气,垂眼避开了邻居的目光,轻声道:“我有一个朋友……她,她要离开了。”
张疏寒坐在了我的身边,平静地等着我的下话。
我稍稍组织了一下措词,犹疑道:“我跟她相处……应该算挺好的。而且她这一次离开以后,我们可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张疏寒微微地抿了抿嘴唇,道:“既然没有再见的机会,就去好好地说一声再见。”
“可是,怎么说呢……”回想起下午发生过的事情,我有些烦躁地拧起眉头,道,“我和她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所以不太想跟她再见面。”
“发生了什么事?”
“……”我轻摇摇头,道,“也不算什么大事,她……她好像很喜欢我,只是喜欢得有些……过了。”
“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张疏寒的语气忽然有些冷。我不明所以地偏头看向了身边的人,那双眼镜下的双眼仔细往我身上一打量,像是确认过什么,微皱的眉头稍稍舒缓了。
不便告诉他我能看见动物人形的事情,我沉默地摇了摇头,表示大蛇没有对我做些什么。
“那个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张疏寒突然又问道。
他怎么问这个问题?
我奇怪地回道:“女的。”
腰背直挺、坐得端端正正的邻居微微一松,他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转变,一如既往的冷清,让人看不透。他扶了扶眼镜,道:“既然算的上是朋友,临别前的最后一面去见见也没有关系。”
“就像你刚才说的,你们以后可能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这或许,就是你和她的最后一面。”
说得……也是。
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明天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大蛇。不如……我咬了咬嘴唇,不如就在大蛇要走的时候,再去送送她。
我正想着,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温度。垂眼一看,我发现是邻居的手覆在了我的手背上,骨节分明的五指修长好看,带着微微温的热度,仿佛在无声地安抚着我不太好的情绪。
这样直接的与张疏寒的接触……好像还是头一次。
脸颊不由自主地有一点儿热。我傻兮兮地顺着他的手一点一点看向他的面庞,却又是愣住了。
那一张俊朗面容上不见了冷淡,就连丹凤眼里的那一股冰霜也融化殆尽,眉目愉悦地舒展开来,漆黑的瞳仁里明晃晃地带着笑意。我以为是我的错觉,可是,那弧度从未变化过的嘴角此刻微微地上扬。
张疏寒真的笑了。
如冰花绽放,极其惊艳。
我几乎要被晃亮了眼,震慑得我歪头便避开了张疏寒的面容,低声问:“你笑什么?”
手背上的那一只手悄无声息地穿过我的手指,与我浅浅地十指相扣。一道低沉又性感的声音轻轻撩拨着我的耳膜:“我很开心,这是你第一次跟我说你的心事。”
“……”这、这难道很奇怪吗?
我想收回手,却不想跟张疏寒的手越扣越紧。
我感觉自己的脸热得更厉害了。
没有了下话继续聊下去,我和张疏寒就这样一起在沙发上坐了好久,直到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一声,我才嗫嚅地开口道:“我要去准备晚饭了。”
“……”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这才缓缓放开来,“好。”
我和张疏寒又交谈过两句,过了一会儿,我便送他离开了。
这一天发生的突然事情太多了,等到最后上床休息时,我恍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第二天,动物园。
大蛇还是不吃东西。
可东西总是要喂的。
早上,我一如既往地准备好肉,便走进了树林。我犹豫着今天到底要不要进去找找大蛇,可到最后,我还是放弃了,只将食盆放在了离大蛇地盘不远的地方,就离开了树林。
我留在铁网区外边看着三傻玩闹。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闹腾得欢快,却又心绪复杂地想着今天要不要跟大蛇见一面、不想,在我还没有做好决定的时候,医生来了。
与此通行的,还有一个男人。
难得看到医生主动过来一次,这次居然还带来了一个陌生人。我正奇怪,就听医生问道:“那条蛇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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