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说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病房里传来几句争吵声,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顾如青和顾安安产生了争执。顾安安虽然从楼梯上摔下,但是好在并不是很长一段距离,并没有产生巨大的撞击力。
身上只是一些擦伤,留院观察就可以。
顾如青反而对景岩的做法非常的不满意。
即便景岩亲自将顾安安送去了医院,但是指责再所难免,因为所有的八卦周刊都刊登了出事故的时候,段筱就在周围,于是一系列报道铺天盖地。
顾如青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并不是很好,看着景岩却忍着收敛了怒意,近期景岩在公司的举动可谓是打压了顾家的气焰,但是并没有伤其根基,反而让gm的股票上涨了0.5个百分点,他根本就找不到借口指责偿。
皮笑肉不笑地说话,话中带刺,“景总监,这一次安安没事,拿个小明星顶顶风头就算了,下一次,可就不能只是算了。”
景岩微微一笑,歉意地颔首,“伯父,这次是我的错,任由伯父处理。”
顾如青阴骘的眼眸里闪过不悦,不冷不热地顺着他说,他反而找不到话继续数落,只好作罢。
本想着顾如青离开后,景岩便走了。
可是病房里却听见顾安安焦虑而急促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几声脚步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清脆的响声传到了门口。
他不得不回过头,顾安安穿着小号的病号服,赤着脚跑到了门外,扶住门框,看着他,说话小心翼翼:“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公司里还有事。”景岩落了眸,双手插在口袋里,勾了勾嘴角,“明天。”
“我刚刚和爸爸交代过了,今天董事会不会临时出什么意外的。”顾安安不安地抓住门框,努力挤出自然的微笑,眼里带着乞求,“就今天。”
“改天。”景岩的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手臂上传来的酸疼,还时不时地提醒着他,沫冉没有来医院的事情,他的心思早就不在医院里了。
顾安安的声音蓦然变得有些尖锐,她怨恨而痛快地放下所有的伪装,“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去找她,连一分一秒都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他皱了皱眉,不置一词。
他这种态度,瞬间激怒了本就恼火的顾安安。
顾安安猛然推倒了门口的垃圾桶,金属的外壳撞击在清冷的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她发疯似得踢了好几脚,蹿到景岩的面前,拽住他的袖口,“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我怎么努力你都看不到我?我没有她漂亮吗?她不过是一双被人穿过的破……”
“安安。”他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地让她瞬间颤抖了一下。他理智的视线凝固在她眼底,“我记得我们签过合同。”
“我后悔了。”顾安安低着头,眼泪顺着光滑的脸颊落下,她抓住他的衣角,恳求地抬起头,搂住他的腰部,“我不要和你结婚了,我求你,能不能试着去爱我……”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泪如雨下的顾安安,他扶住她的身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声线平稳,“我答应给了你当初想要的,作为交换也已经做到了。”
“我不要了,我现在……”她顾不上那包纸巾,拼了命地抱住他,她感觉到自己要彻底失去他了,好像越抓越紧的沙子,怎么都留不住。
他顿了一顿,声音凉薄,“我不欠你了。”
“不。”她抱着他的腰,精瘦有力的腰硌得手疼,可他的手始终垂在两边,不做任何回应。她抬头,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表情,终于彻底绝望,“你不会娶我,对吗?”
这个问题,他没有给出答案,可是答案她显然已经有了。
“你要得到的东西,已经到手了,对吗?”她一点一滴地松开了抱紧他的手,笑得凄凉。
她终于忍不住开始怨恨眼前的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你记着你还欠我一条命,所以你才留在我身边,可是为了她,你想和我彻底划清距离。”
他沉默着不说话,等于默认了这个答案。
顾安安笑了,笑得刻薄。
“那你为什么不和她一起去死?”
★
简歌的车还停在门口,他坐在驾驶座上熄了火,静静地等着她从里面出来。
沫冉就坐在窗口边上,对面的人出现得让人有点意外。
唐绍从没有单独约过沫冉,甚至在景岩还在医院的时候,似乎是刻意约了她。
轻车熟路地落座,说明对这家清吧他非常熟悉,招了招手,侍者就很自然地送上来了他经常点的餐点,甚至都不需要再另外点单。
沫冉很庆幸自己没有自作主张地做了什么。
她弄不清唐绍的意图。
“长话短说?”沫冉看了门口的简歌一眼,不想要在这里耗费过多的时间。
她害怕多余的一分一秒都会让眼前的人受到牵连。
似有所觉地抬眼看着苏沫冉,视线落在门口的那辆车里,唐绍扯了扯嘴角,伸了个懒腰,“苏小姐真是到哪里都让人不省心。”
沫冉没有还嘴,对这样的嘲讽不作回应,她用吸管搅动着橙汁里的果肉,“你找我来不是为了讽刺我的吧?”
嗤地笑了一下,唐绍好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封信,推了过去,“里面的东西不多,足以改变你的决定。”
“不管是什么,我都不需要改变我的决定。”沫冉没有接过信封,她扫了一眼,有些心慌地别开眼,“你无须交给我。”
唐绍的眉眼冷了下来,玩弄似地勾勒一抹嘲讽,“你以为我很想给你吗?你这样的女人,我巴不得你有多远滚多远,自以为是地做着决定以为牺牲来成全什么,真是可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他。”
沫冉咬住唇,牙齿下方是咬紧的白色印记,有些刺疼。
“苏沫冉,做事不能太自私!”唐绍注意到她的反应,莫名地软了几分态度,“景岩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冷血,他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保护他在乎的人,你为什么不试着去了解,五年前,他到底为了什么毁掉了你们的婚礼?”
话音刚落,沫冉的手偏了一下,打翻了桌上的橙汁,侧着撒了出去。
唐绍的动作很快,在沫冉反应过来之前,抽出了好几张纸巾吸附着桌面的果汁,没有沾到沫冉的身上,“怎么,现在才在乎?”
“已经过去了。”沫冉睫毛微微颤动,仿佛忽闪忽闪的蝴蝶,“不重要了。”
“就算你父亲的车祸不是一场意外,那也不重要吗?”
他的话,就像是一柄利剑,狠狠地切断了沫冉的神经线。
“你到底,在说什么?”沫冉的双手颤抖着握在了一起,“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没有害死你的父亲。”唐绍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清晰,在沫冉的耳朵里仿佛放大了无数倍,“他在救你。”
沫冉完全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五年前段筱为了阻止你们的婚礼,她试图去绑架你,是景岩阻止了这一切。他试图假装不会出席婚礼来安抚她,可是段筱发现了他的目的,企图自杀。他不能不送她去医院,可他没算到伯父会带着你出来,派去保护你们的车没有追上,而段筱安排的那场绑架最后……”
所有的话,仿佛都听不清了。
有一阵很大的风擦着耳朵不停地吹过,所有的话都变得模糊。
段筱自杀了。
他不能不送她去医院。
段筱安排的那场绑架。
却意外成了事故。
所以,是段筱害死了她的父亲吗?
是段筱害得她亲眼看着苏淮死在了她的面前吗?
“你告诉我。”沫冉异常冷静地打断了唐绍说的话,声音微微有些发颤,“我离开美国的时候,他在哪里?”
唐绍径直了当道:“他在医院。”
“车祸?”沫冉像是预料到了这个答案,“段筱在现场。”
“对。”他皱了皱眉,几乎在说出这个字的时候,他就想到了沫冉想到的问题。
沫冉笑了,笑得痛彻心扉。
“这也叫意外?”沫冉笑得发酸,她站起身,狠狠攥住了双拳,“这叫谋杀。”
“你恨她。”唐绍意外之中地坐在原地,抬头看向她,“如果我说,景岩的母亲也是被人谋杀,那你现在能原谅他吗?”
“这和我原不原谅他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他在复仇。”唐绍的口吻异常冷静,“他要亲手把那些罪犯送进牢狱。”
沫冉低着头,看不见阴影下的情绪。
“这就是他参加不了你们婚礼的理由。”唐绍的话很轻:“段筱发现了。”
★
“怎么了?”
简歌看着沫冉上车,整个人窝在副驾驶座上,也不系安全带,关上车门,背朝着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过了半分钟,讷讷开口:“简歌,你说人死后真的有天堂吗?”
“有,一定有。”简歌不知道她想问什么,可是他不能打碎她最后的希望。
“如果我下了地狱,那我是不是就见不到我爸爸了。”沫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是却心酸的可怜,“如果你们都在天堂,那我要怎么办?”
“你不会在地狱的。”简歌试图靠近沫冉,揉了揉她的脑袋,“你那么善良,怎么会下地狱?”
“可我从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我想杀了她,杀了她!”沫冉终于哽咽了。
简歌皱着眉拽过她的身子,她泪如满面的小脸已经哭花了一片,她咬着唇忍住不哭出声,泪花却一朵又一朵,湿了眼角。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粗糙的指腹摩擦着她的眼下,将她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抹掉,可是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沫冉。”简歌的声音里缀满心疼,“如果你杀了她,那你和秦晟有什么区别?”
沫冉浑身一震,摇着头,抽泣着:“那不一样。”
“杀人是违法的,都一样。”简歌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忍不住将她拥进怀里,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劝慰着,“一切都会过去的,你相信我。”
她的声音从隐忍渐渐变得失控。
抓住他的衣角,她靠在他的肩上,终于泣不成声。
★
夜里两三点,他提着手包准备离开办公室,摁下直行电梯,整栋大楼已经没有了人。
疲倦地松了松领口,靠在电梯背面,扶住把手,闭上眼,休憩了一会儿。
电梯很快就到了。
眼前突然出现一个身穿白裙的女孩,她站在电梯门口,低着着头,微乱的发梢勾着她的耳朵,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
他一愣,跨出电梯,视线变得复杂,“你没回家?”
她不应该大半夜的时候出现在办公楼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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