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在一次朝会上,将陈妤说的话给诸位卿大夫说了,“经商多了人心浮动,寡人承认的确是有一定道理,”他之前一肚子气,等到肚子里的火气撒出去之后,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庶人以农耕为本,就算想要经商恐怕也有心无力。”楚王的手指轻轻敲打在漆几上,面上似笑非笑。
“可是国君,这占田种植桑树……”
“寡人会下令,若是想要种植桑树,不得占用田地,”申息两县富庶,土地肥沃,但国之重事还是在农事,桑织也重要,但为了将布匹卖给商人盲目种植养蚕,未免有舍本求末之感。
楚王和卿大夫吵了这么久,事情算是能够解决了,楚王看了一眼左尹,左尹和司败待会少不得要会去商量。
“夫人见识,有时候比男子还多。”楚王当着一众的卿大夫面前说道,他这个夫人是他自己抢回来的,但是到了现在还是有很多地方搞不明白的。
搞不明白楚王也不急,两人的时间那么长,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有机会继续琢磨。
“当年先王在世之时,武夫人几次出言进谏,夫人如此,也是寡人的福气。”楚王乐呵呵的坐在那里说自己有福气,一群卿大夫看着也只是恭维一下算过去的了,有些看不惯申侯的,还莫名的去瞅了申侯几眼。
当年申侯将自己女儿送给楚王,结果最后却嫁到了屈氏族中,这种拍马屁结果拍到马腿上。朝中不少人看不起申侯这种没有多少功劳,却能受楚王宠信的佞臣。
申侯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申姜那回事,他是被女儿打个措手不及又无可奈何,屈氏是楚国的一大公室分支,算起来和楚王乃是同辈的关系,他又怎么好贸贸然得罪人?只能捏着鼻子应下来了。
如今女儿嫁了出去,也不知道回家中探望,气得他无可奈何。
被人这么一盯,申侯只能把火气给吞进肚子里去。
“国君能得夫人,也是国君的一大幸事。”申侯气归气,但作为楚王的宠臣,这个时候他要做些什么,心中是相当清楚的。
公子元站在那里看着申侯,神情里带着些许不屑,要是说已经去了的令尹仲爽还有才能让公子元有点钦佩的话,那么申侯在公子元眼里就是不折不扣的小人,没有什么本事,楚王几次出征,申侯也随侍,结果几次下来就没见到一次他有过人的功绩,纯粹靠着谄媚楚王。
如今楚王感叹君夫人,都谄媚上了,可见这脸皮是真的不要了。
公子元稍稍活动一下面目,对楚王微微拜下,“臣恭贺国君得一哲妇。”
这么多年了,君夫人仲妫一直在渚宫中,对于卿大夫们很少直接召见,就算将卿大夫那也是周围家臣寺人侍女环绕,不给半点说闲话的机会。
公子元想起这个就有些莫名的失望。
楚王正忙着自个乐呵,也没见着弟弟怎么样。
“云梦之事又要来了。”楚王点点头,话语里有些意味深长,宫室里一些年轻贵族嘴角咧了一下。
“此事交给有司去办吧。”楚王算是给今日的朝会做了一个结束。
楚王前头在朝堂上说的话,有心人在渚宫中四处传播,过不了多久连养病的邓曼都知道了。邓曼靠在那里,有了良医的诊治,她的脸色好了许多。说话也有力气。
“国君前几日在朝堂上说的话,老妇也有所耳闻。”邓曼看着陈妤和两个孩子说道。
楚王也不是紧紧压着儿子一个劲的学,不让两个孩子有半点喘气的机会。
俩孩子都还小,逼紧了会逼坏的。
艰是邓曼带大的,自然是比恽和祖母亲近,他一来就是直接奔着祖母去了,恽是规规矩矩的跟着母亲一同向王母行礼。
“这事……”陈妤脸上有些尴尬,她就不知道楚王嘴上竟然那么不牢靠,当着满朝堂的卿大夫就开始满嘴跑火车,虽然说的话是夸她,但是拿来和邓曼作比较,她心里很不喜欢。
邓曼的本事她没见过,但是听过,邓曼当年能从楚武王的一句话里就能听出屈瑕骄躁必败,楚武王派人去追,结果没追上反而听到了楚军大败的消息。
陈妤对这个厉害婆婆心里是有些憷,就算有些什么想法也从来不当着邓曼的面说出来,只会拉着楚王私下嘀咕,谁知道楚王就把她给供出来了,还让邓曼给知道了。
“这事夫人怎么会得知?”陈妤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要是不会得知,老妇才要忧虑呢。”邓曼抱着长孙笑呵呵的,心情很好,见着陈妤也是满脸的笑,“这渚宫都传遍了,难道你还不知道?”
“是好事呢,母亲。”艰在祖母的怀里高兴的说道。
恽小脸一黑,伸手就去拉陈妤的衣袖,“是好事呀~”
软软嫩嫩的童音,将优势发挥到了极致。
陈妤快被两个熊孩子给搞得头昏脑涨的,这两孩子明明是同母兄弟,放在别人家都是兄弟好相互扶持,她这两个简直是能打成一团,明明她已经很努力别做到明显对一方有偏爱了,对俩孩子差不多一样,可还是这样。
“瞧,艰和恽都说是好事。”邓曼想起以前武王在世的时候,年轻的那些时光,她有些感叹也有些感伤,“你有甚么注意,可以和貲说,这里又不是中原,兴甚么妇人长舌的那一套。”邓曼说到‘妇人长舌’很不高兴的蹙眉。
“只要你有本事,哪怕走上朝堂也是可以的。”邓曼道。
陈妤听到这个来了兴趣,邓曼瞧见,眉宇间的不快已经散去,“老妇当年……”说着她又好笑的摇摇头,“当年之事也没有甚么好说的了。”
“母亲去朝堂的话,能带我一起去吗?”恽抬头带着点儿撒娇问陈妤。
“你长大了自然会有你的地方。”邓曼见着小孙子道。
恽顿时有些可怜巴巴的看着陈妤,“你和阿兄日后长大了就可以去朝堂了。”陈妤摸摸幼子头上软软的头发。
这么小的孩子,哪怕是国君之子,也没有上堂的资格,能上堂的那只能是太子了。陈妤有些好笑恽的淘气,又怜爱他。
孩子什么都不懂,随口一说罢了,陈妤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
“你是君夫人,国事上,若是你有想法只管说,说出口就行,是对是错让国君和那些卿大夫们自己去看。”邓曼今日心情显然是很不错,她今日对陈妤说的比往日里剁要多得多。
邓曼看了一眼两个孙子,“同样的,你也是母亲,这兄弟之间,你也多调和。”
兄弟间父亲是争不了什么,但是母亲,要是做母亲的太偏心,那就是真的不好了。
陈妤微微颔首,“仲妫知道了。”
“艰和恽也知道了么?”邓曼问。
做母亲的要知道,做兄弟的也要知道。邓曼当年也是没有亲自带过孩子,膝下也只有楚王一个儿子,这兄弟之前要如何调和,她也实在是拿不出许多办法,只能靠着新妇和儿子自己去慢慢探寻。
恽和邓曼向来不怎么亲近,一下子被点名,总是显得有几分害怕,他一下就缩进了陈妤的背影里,手还抓着陈妤的袖子。
陈妤哭笑不得,那是祖母,又不是凶神恶煞的坏人,干嘛要摆出一副邓曼会吃了他的样子来。
她把孩子从自己背后挖出来,让他坐好“制品进啊别多,方才王母说的话都知道么?”
陈妤心里是觉得孩子是不知道的,毕竟三四岁的孩子就那么点大,有时候没到那个年纪上也明白不了。
“明白了。”恽规规矩矩坐好,答道,声音很像猫儿轻叫。
陈妤看向邓曼,邓曼点了点头。
艰的时间大部分花在学书上,楚人看重的是武力,可是俩孩子有什么武力可以比的,难道要一起滚在地上打一架?干脆憋着劲比谁到底学字学的更快,恽在这上面吃了个亏,三岁孩子好玩好动,定力不够。
所以艰小小的赢了一下弟弟。
艰看向邓曼,一肚子的话想要对祖母说,其中一些话都是不能当着母亲和弟弟的面说的。母亲希望他能够和弟弟好好相处,那么一定不能在母亲面前说恽的坏话。
陈妤瞧见大儿子满眼期待看着婆婆,干脆就找了个借口,“今日里仲妫见着花圃里花开的正好,仲妫带恽去看看?”
“你去吧,”邓曼说着看向恽,“待会观花的时候小心点,莫要被刺给伤到了。”
陈妤抱起孩子出来,恽闷闷的伸手抱住母亲脖子,“阿兄为甚么不来?”
“阿兄在那里陪一陪武夫人。”陈妤看了他一眼,“武夫人寂寞,总要有人陪伴她,要是你兄长跟来,那么你去?”
“那么还是阿兄去好了。”恽飞快的答道,言语里透出一股孩子的赌气。
陈妤把孩子托了托走出去了。
花圃里很多话都开了,最近天气暖和起来,花卉也次第开放,姹紫嫣红的美不胜收。
恽在花圃里疯玩了很久,一会儿闹着要扑蝴蝶,一会儿要指挥着寺人抓来小虫子,他自己扯根草在那里充当大将。
陈妤瞧着孩子在那里玩,玩出了一身泥巴也不拦着,倒是乳母急的跺脚。
“别急。”陈妤瞧着那边鸡飞狗跳的,悠哉悠哉享受着自己的悠闲时光。孩子多了闹腾的很,她正好轻松一下。
“夫人,公子恽这样会不会摔伤?”恽的乳母瞧着孩子在那里疯玩不禁担心。
“多跳跳多跑一跑对恽有好处的。”陈妤道,孩子这么蹦蹦跳跳也是锻炼身体,这会没有疫苗,完全靠个人身体素质扛着,别说庶人就是贵族里面婴孩早夭的事多的让人数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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