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君爬上已塌毁了一半的城头,从这里可以看到城外的景象,那里比城内更凄惨百倍,到处是无家可归的难民,空气里弥漫着*的味道,容青君远远就能嗅到,好像地底最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堆积了成群的腐尸烂叶。
他厌恶这种味道,却又觉得无比熟悉,不自觉地被吸引。而一种新生的,源于与他血肉相融的药园的本能,又使他蠢蠢欲动,像最野性的猛兽受到了挑衅,他半眯着黑漆漆的眼,睥睨着那一方大地,好似只要一有动作,就可以立即披荆斩棘、征服四野。
这时,他似乎听到乌雷喊他的声音。
他刚回过头,脚下忽然一空,就从半空跌落了下去。
城墙毫无征兆地坍塌,容青君瞬间被淹没在尘土碎石中。
他感觉脑子“嗡”的一声,接连被几块石头砸中,温热的液体自额边流下,一阵耳鸣。他想动一动,手被巨石压住失去了知觉,意识越来越沉,在陷入无边的黑暗之前,似乎有一只手拨开了乱石,轻轻放在了他脑后。
容青君支撑不住,闭上了眼。
风纾难从未曾想过,他与容青君再一次相逢竟是这样的情景。
看到城墙轰然倒塌,他如无所依的风筝坠入凡尘时,他连呼吸都已忘记。
他无知觉地躺在地上,脸上白得仿如透明,血浸湿了发际,红得触目惊心。风纾难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着,不敢相信寻了多年的人就在眼前,更不敢相信再一次相见,他竟是这样失去生机的模样。
“青君!青君!”乌雷也已奔至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旁,被容青君的样子惊得心慌失措:“大夫呢?快来救人啊!大夫!”
被乌雷一喊风纾难回过了神,他握紧手心,闭了闭眼,命自己沉住气,不可乱了方寸。
“大人。”风纾难的护卫后一步跟上,看到情形,立即带人搬开了压住容青君半边身子的巨石。
那一边为伤者诊治的年轻大夫还未离开,这会儿又匆匆被请到这边,看到是先前给他帮了把手的少年出事,连忙为他紧急止血处理伤势。
“怎么样啊大夫,还有救吗?”乌雷急得口不择言。
风纾难神情紧绷,阴郁得看了他一眼。
年轻大夫并不识得风纾难,见他与乌雷年岁相当,只当俩人都是容青君的朋友。
“几位小友放心,看着严重,但没有伤到筋骨,休养好了便无大碍。只是我这儿药材所剩不多,只能简单处理,你们将他带回去,还需尽快延医用药才是。”
闻言,风纾难将手伸入容青君身下,轻轻将他抱起,道:“回府。”
乌雷刚松了口气,就见这个不知道哪儿来的人抱起容青君要走,连忙追到风纾难跟前拦他:“你是什么人?要带我弟弟去哪儿?”
“放肆!”护卫敏捷地插入两人中间挡住乌雷:“不得对钦差大人无礼。”
“钦……钦差大人……”乌雷张着嘴傻眼了,钦差大人要带走他弟弟?
风纾难半眯着眼打量了会儿这个浓眉大眼总是一惊一乍的少年,被惊呆了正瞪着眼的模样看上去很是朴实。他称呼容青君为……弟弟?
“杨锐,带他一同回府。”风纾难吩咐。
府衙中。
风纾难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容青君,维持这个姿势已有一个多时辰。
皇上重视西南灾情,出行时命太医院派遣了多名医官随行,一回到府衙,他就请了其中最为德高望重的王太医来为青君看诊,幸好王太医作出的判断与那年轻大夫一致,无甚大碍,只需好生将养。
风纾难命下人去准备太医开的药,自己便一直守在他身旁,护卫请他暂且先去休息也不肯。
算上前世,他们分离已有十年。
风纾难出神地想着,上一次与他相见,是在他与锦葵的大婚之礼上,失踪近两年的容青君忽然出现,成了南蛮邪教拜蛇教的祭子,他出手狠毒,猝不及防间便杀了锦葵,又给他种下了蚀骨追魂之毒。而后,拜蛇教大祭司夜拥着他,无视皇家守卫的刀剑,以胜利者之姿相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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