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低醇嗓音至头顶传来,不知为何,心头那股悲哀突然就找到了渲泄的出口,鼻头一酸眼泪潸然而下,她摇了摇头将脸更深的往腿间埋了埋不想他看见她此时的狼狈模样。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带着淡淡胁迫,“不要让本王说第二遍。”
温暖侧过头举起袖子胡乱两把将眼泪抹去,转过头直视着君熠寒双眸微微泛红语声带着丝沙哑道:“我不想同百里君然成亲。”,再补充,“纵然是假的也不想。”
她话出口便知自己有些失言,与百里景然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君熠寒后面定做有相应安排,她如此要求只会打乱他的计划,刚欲开口将话收回,却听他缓声应道:“好。”,他没有问她是何原因,语中也没有任何迟疑,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答应了她。
从认识至今,无论他爱她或是对她的爱已被抹去,对她的要求,他似乎从未拒绝过。
温暖冰凉的身子渐渐漫上层暖意,她突觉得自己有些自私,怎能因她的私人原因而影响君熠寒的计划,纵是不愿,但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她又何需介怀,可如此想着,心头仍忍不免泛起抹刺痛,她敛了敛眸勉力扯出个笑道:“属下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王爷无需当真。”
“纵是你不说你也不会与他成亲。”他轻抬欲帮她拂过微乱发丝的指尖一顿,不着痕迹的收回,又道:“到时你只需穿上嫁衣即可,其它的自有本王应对。”,末了他起身到桌边落坐似心情颇好,“本王闲来有些无聊,过来陪本王下棋。”
棋过十局,局局温暖败北,待到第十一局时眼看又要战败,她虽本性淡然,但在君熠寒手下输得如此惨烈这还是头一次,面子上隐隐有些挂不住,她端起茶杯刚要喝茶,却瞧着外面有些不太确实道:“水玉姑娘?”
正要落子的君熠寒抬眸随着她的视线向外瞧去,她却趁着这空隙衣袖至棋盘上随意的拂过,见君熠寒至院中收回视线瞧向她,她神色如常道:“应是眼花看错了。”,心下却有些坠坠然,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神色,期待着不被发现。
君熠寒指尖的棋子从容落下未有丝毫异色,她心头悄悄松了口气,淡然之下竟有些迫不及待的将棋子落下棋局瞬间形势逆转,君熠寒瞧着她微微紧抿唇忍住心头胜利喜悦的模样视线淡淡至那凭空消失棋子的位置上掠过,眸底泛起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温暖估摸着许是风水轮流转,手气突然一下便好了起来,接下来的十局中,她竟局局险胜,当然这其中也包含了她的些许机智,最初她还隐隐有些忐忑,但初初的忐忑过后她发现其实自己做得挺隐蔽,他也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遂后面也渐渐安下心来做的极其顺手自然。
然到第二十一局走的可畏的险象重生跌荡起伏,她的聪明机智也发挥到极致,然最后却是惨烈收场,惨烈到她都不忍直视。
她不着痕迹的抬手抚额挡住自己的视线,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朝院外瞧了瞧,然后颇为感叹道:“竟然都天黑了,时间过的可真快。”
时间过的的确快,在整个鹤鸣寨因百里景然与温暖、水玉与君熠寒的婚事忙得热火朝天之时,这两人却寻了处幽静处带了几盘新鲜的瓜果闲然逸志的下棋,日初日落后,终于到了大婚的日子。
二次披嫁衣,温暖瞧着大红衣衫心头轻叹,第一次是因为君熠寒快死了她嫁给他,那时她不爱他,甚至连自己穿嫁衣时是什么样子都早已忘记,倒是心情记得很清楚,四个字可形容:淡然如水;而如今披嫁衣,却是权宜而为,虽知不是真的,却仍如芒刺加身。
门外传来喜娘的催促声,她拿过喜帕往头上随意一搭便由婢女扶出门去。
温暖本以为她人在山寨内婚礼也在山寨内,大不了就是出门转几个弯就了事,谁知却被扶上了轿子,晃晃悠悠的绕山道而行,喜乐悠扬,其后十里红妆相随,如一条红艳的彩带点缀于翠绿的鹤鸣山,鼻间飘来极为熟悉的清幽花香,她抬指挑帘瞧去,却见这山道两旁不知何时被沿途种上了大株的玉兰花树,树上玉兰洁白开得正好,枝头稀松的垂挂着淡粉绸缎做成的小彩球,上面用简笔画画着他们从小到大所经历的点点滴滴,有他们半夜相依看鬼片的,有她带着他蹲在厕所旁偷看一个新进园的小朋友进哪个厕所以辩别他是男宝宝还是女宝宝的,有他带着她翻围墙却被她掉下去砸断了根肋骨的……太多太多,有些她记得有些她已记不得,随着轿子前行,清幽的玉兰花道中,她仿佛重新经历了从小到大尽二十年的浓缩版光阴,玉兰花树后大片的向日葵迎着朝阳开得正好,温暖而又明媚,然她心头只觉一片怆然。
有些事过了,便再也回不去了!
若她未看破他对她的情,纵然中间隔着映文的死,她怨他,他却仍是她相伴近二十年的好友知已亲人,做不到真正的绝决做不到断然的舍弃,可如今她已看破他对她的情,她无法装作不知,这是对他的不公,也是对映文的不公,太近的距离只会给彼此造成伤害,爱一个人没有错,可他的爱她无力承受,或许,真是相见不如不见。
她收指闭目假寐任由轿帘垂下,不再欣赏前途更加绚烂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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