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进山之前,我还没有太多感觉,进山之后,才知道齐哥为什么不辞辛苦,要替我们背着几十斤重的厚衣裳进去了。”说到这里邱缨不由还打了个冷战。宏国不如离国冷,尤其此还是六七月的夏季,那大雪山里却像凭空生出来的一般,大山内外简直是两个世界。齐哥据说是经过那个冷的,自然有所心理准备;朱半仙也早早裹起了厚袍,随身的包袱里,是他准备了多日的符纸;唯有晏栖桐,她的这个妹妹却是不惧寒意,总是拿着一纸地图领先走在前面,穿得也是最单薄的。
邱缨说到这时,齐中尉接过话去:“我记得我们去彦国的时候,您讲过是在一道裂谷旁摘到的那朵雪莲花,所以我们的目标,自然是去找那道大裂谷。”当然,事情并没有简单的这几句这么容易。晏栖桐所带的地图上,根本没有什么大裂谷,只有一道湖泊,她们请了那村庄里的人做向导——向导这个词,还是晏栖桐提出来的,自然也是花了大价钱。他们在大雪山里转了许久,所幸的是,据那向导说,这个时节也会下雪,好在第一次进山他们没遇上。但是,他们也没有收获,直到所带的干粮全部吃光,才随着向导出山去。
出山后向导道中秋前后大雪山里必有雪落,便会封住山道无法进入,但晏栖桐自然是不肯走的,只是整天研究着那幅地图。中秋之日那里果然下起了好大的雪,但不知为何,那夜晏栖桐突然害起了病,上吐下泄,昏迷了好些日,被朱半仙灌了不少丹药,才清醒过来。
晏栖桐醒后却是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又添了咳嗽不止的恶疾,大家便自然不敢让她进山去。就在她还执意欲往时,村庄外突然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齐中尉现如今也不记得模样了,只是个寻常样子,丢在世人间恐怕也不会引起谁的注意。可他一到却是带了一封信给晏栖桐,显然是冲着她来的。那人只说是从未央那里来,又道与夙命有交情。晏栖桐听罢不疑,拆信一看,那原本就不够好的脸色刹那就糟透了。
齐中尉如今尤记得晏栖桐那时眼神空得吓人,声音里都透着无尽的委屈与迷茫:“有家没有选择回去的人是我,背弃对她承诺的人也是我。为什么受罚的却不是我。”晏栖桐的眼中顿时滚下泪来,“桑梓失明了,她看不见了……”
在旁几人听罢齐惊,抢了信去看。信中只是寥寥几句,说是桑梓中秋之后突然之间暴盲,大家不敢瞒她,所以才差人来告之。
邱缨一把抱住了晏栖桐,陪她哭道:“说什么受罚,你不是已经在尽力了么,刚刚大病一场的人又是谁。”
晏栖桐任她抱着,也任眼泪流着,她只觉这里的天确实很冷,从她来这里后,她都没有觉得这样冷过。她其实一心以为这次病得突然是因为桑梓的病又复发了,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罢了,虽在半昏迷中,却还有种庆幸之感。庆幸受苦的是自己,也只不过这一点苦罢了,没什么了不得的。
但没想到,即便如此,桑梓也没逃过折磨,竟然是双目看不见了,这岂能叫她安心。
回忆到那人携晴天霹雳而至,齐中尉心中长叹一口气。之后谁也没能阻止晏栖桐要走那一趟的决心,即便她刚刚病愈还长咳不止,也还是走了。
晏栖桐随那人走了,去的匆匆,没有交待下什么话来。齐中尉他们自然不可能只等着,晏栖桐刚一醒来时就提到过,那本古书不知年岁,恐怕图中的地理也会有变化的可能。比如那道湖中的水干了,山体若受外力挤压,难保不变得只剩下一道裂缝;或者那湖中水早已变成冰石所在,被她们忽略了过去也有可能。现在其实她们都走了弯路,雪莲花难寻,但山顶不难寻,只是上山的路可能不容易罢了。
而这时雪山里连续飘雪,天气极端恶劣,即使放晴后,他们试图去了几去,都半途而返。
“直到十一月,我们都没寻到合适的日子进山。”齐中尉在饭桌上再次感叹道。更感叹的是,两个月内,晏栖桐就跑了一个来回,简直不知道她怎么飞来飞去的,但看她回到村庄时那累到极致的模样,他们都觉得当时应该说什么也不让她去的。可朱半仙却问,谁又阻止得了她呢。
见过桑梓后的晏栖桐什么话都没说,只一心要再进山。这个时候齐中尉他们几次迂回,也摸到一些大雪山的路径,于一个雪后,说是会有段时间的晴日,便带足了东西,一行人再次进山去。
在等晏栖桐的期间,齐中尉他们也备了更保暖一些的厚衣,还有足够的干粮,朱半仙更是把时间都砸在了画符上,每个人的身上都被他塞了许多御寒的符纸。里面不乏他偷师到从晏栖桐那得到的夙命亲手画的御寒符。
“二次进山时,天其实是更冷了,但是好在有了些经验。我们只想着你摘的雪莲花既生寒,则属阴,那相克之物,应该属火,归于阳。所以我们便朝着东面走。其实真正深到大雪山里后才发现,那也不是完全的冰天雪地,尤其是居然被我们找到了温泉。”齐中尉说到这还是十分激动的。那温泉是邱缨发现的。原本一行人在雪地里走着,是邱缨先看到不远处有烟往上冒,不下于三处,于一片静止的雪白中,看起来有些惊悚。邱缨惊尖一声,引来了大家的注意,齐中尉他自己便想上前去看,是晏栖桐叫住了他。她拿了随行的手杖一路敲敲打打到边上去,才道是温泉。
齐中尉还记得她当时的表情,就像这四顾阴冷苍茫一片的雪地里被照进一轮耀眼的太阳,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温泉到了,那炙焰草,也许就不远了,总算是靠近了地热的方向。
大家这才在晏栖桐的解释中知道,这山其实便是一座火山,而他们,已经走到了它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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