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梁敕会这么问她,自打苏妙入宫以来,每天都会有人到无极宫去,打着探病的幌子想要面圣,可不管是谁来,梁铄一概不见。这已经不是梁敕第一次带着全家过来探望了,上一次梁敕带着儿女来时,在无极宫门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梁铄也没有见他。
梁敕的心里很没底,他不知道父亲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是神志清醒还是仍旧处在昏睡病弱中。更不知道父亲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父亲说让他监国,可他的心里总是觉得不能踏实,仿佛背后有一道无形的障碍或一道存在感极强的暗影,这样的错觉在影响他,使他没有办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放手拼搏。
苏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敕,说梁铄没事吧,他的确得了一场重病;可说梁铄有事吧,梁铄并没有严重到没法子走出宫门,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更何况通过这几天的观察,苏妙觉得,梁铄不是不能走出无极宫,而是他有意不走出无极宫,其实外面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妙感觉,现在的梁铄似乎打算做一个拥有上神视角的旁观者。
“反正不会有生命危险。”苏妙看得出梁敕是真担心,斟酌了半天,慢吞吞地回答。
梁敕愣了愣,明白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放心,追问道:
“你看我父皇的气色可好?”
“身体还撑得住,就是情绪上,还是别让他再受刺激为妙。我听御医话里的意思,皇上年轻时受过不少旧伤,身子骨并没有看上去的硬朗,本来就不算硬朗,又因为政务的关系导致身体常年亏虚,再加上现在也上了年纪,他需要静养好一阵子,不能太劳累,也不能再受情绪上的重大刺激,心脏会承受不住。”
苏妙说的情况很严重,梁敕本来放松了的心情又一次紧绷起来,皱起眉,他的表情已经写上了不安。
苏妙看着他,顿了顿,说:
“太子殿下。”
梁敕一愣,抬眼望向她。
“我不是说皇上,我是说你父亲,他为了你真的是操碎了心。你又不是自己没有主意,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了。皇上之所以下那样的圣旨给你,是因为他信任你,他认为你能做得很好,否则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会用赌上江山来试炼你。没有哪一个父母能陪伴孩子一辈子,所以从某一刻开始,父母会对孩子放手,我觉得无论是太子殿下你,还是武王殿下、文王殿下,你们都不用想太多,皇上他现在,只不过是作为一个父亲,对你们开始放手了而已。”
梁敕怔住了,他怔怔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突然眼圈微红,他倒退了半步,客客气气地对着苏妙行了半礼,语气真挚地道:
“多谢姑娘。”
苏妙闪身避开,用硬邦邦的语气说:
“太子殿下折煞民女了,民女现在要回家去看民女家被太子殿下派出去打仗的小味味,民女就先告退了。”
梁敕笑得一脸尴尬,他知道苏妙是最不愿意回味上战场的:
“不是我一定要派阿味去,是阿味主动要求的。”
苏妙直勾勾地看着他,不说话。
梁敕怕她不信,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是阿味主动要去的。再说,白羽军也只得阿味过去收复,派别人,就算去了,不放心不说,也没什么效用。”
苏妙继续直勾勾地盯着他,盯着他看了半天,语气生硬地道:
“民女告退!”扭头走了。
梁敕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抱着孩子等在远处的白薷面前,轻声说:
“在殿外给父皇请了安就回去吧。”
白薷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点了点头。
苏妙刚走出无极宫的范围就被白薷的贴身侍女给追上了,那侍女很客气地请她等一等,说太子妃有话要跟她说。
苏妙愣住了,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白薷究竟有什么话要跟她说。她并不想等,可白薷已经开口了,她就这么走掉会显得不太礼貌,她只得耐下性子等待。好在没多久白薷就来了,白薷是一个人过来的,两个人走到长巷中的一道暗门里说话。
“再有两天就是除夕了。”白薷含着笑,低声说,她容颜温婉,说话的声音亦十分温婉。
苏妙一愣,想想的确如此,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了,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她都把除夕这件事给忘记了。在除夕前夕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今年的跨年竟过得如此艰难,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闷闷的。
“明天,阿敞将动身前往赤沙,阿味也要去鲁南平定叛乱。”白薷收敛了笑,她语气凝重地说。
“大概要去多久?”苏妙沉默了良久,低声问。白薷比她更了解历史,比她更了解局势,知道的也比她多很多,苏妙想从她的嘴里问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苏妙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无论是回味还是太子他们,只要是男人,他们都不会给她准确的答案,他们只会说一些没有作用的安慰,可白薷大概会回答她,因为白薷同样是女人。
“最少半年,多了,我也不知道。”白薷诚实地回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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