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头的病不难判断,确实是急火攻心又劳累过度,加之他年纪大了,身体劳损得厉害,一下子受不住,弦绷得过紧,就会断。
郎中的诊治没有问题,药方开得也中规中矩,不出彩,也能治病,慢慢将养就是。
“那怎么不见好呢?”
荣娇问出了婆媳二人的心声,方子对症,药也吃着,可吃来吃去,人却病得愈发严重。
“……”
玄朗沉默片刻,“心病难医。”
药方对症,治的是身体,心里的病,却是绕不过去的。
“家里还有别的病人?带我去看看。”
他确实对安家孙子的病症感兴趣,若不是听说了他的病情,单纯为了一碗面,玄朗可能不会费这些功夫。
安家孙子没有毛病,玄朗把完脉后,得知同样的结论。
真是有意思……
他的医术,不好自诩出神入化,起死回生,有没有病还是诊得出来,上次荣娇那是例外,难道安家孙子也是这种情况?
“没有头疼……什么异常?没有,没有发热,没有烧得说胡话。”
安家大娘一一对玄朗的问题做出了否定的回答,荣娇在一旁听着玄朗问的问题,不由心中一动,趁老太太与儿媳去厨房做饭的功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问玄朗:“你是说,他这里?”
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上门主动开口替人治病的?
“有可能。”
玄朗伸手帮她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语气平淡温和,不疾不缓:“身体上是没有问题的。”
人却出了毛病,那一定还是有原因的。
“我们今天暂且不走了。看看夜里的动静。”
娇娇上次就是夜里发作的严重,白天会略微好转。不过,安家孙儿若夜里亦如此,玄朗决定不管他是何病因,都会尽快带荣娇离开,马不停蹄赶往西柔。
……
下午,玄朗陪着安大娘聊天。话题基本围着安家孙子转,喜欢什么,平时都做什么,与什么人有交往等等。包括平日里几点起几点睡类似家长里短的,都问到了。
老太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家里陡然出了祸事,邻里乡亲都说是遭报应了。亲戚们也不愿上门,安大娘压抑了满腹的悲伤与委屈,难得有玄朗这样的外乡人愿意与她分享孙儿的老实懂事。
“……这孩子,勤快能干,拉面的手艺能出徒了,平日里可孝顺了,家里没出事前,还打算张罗着给娶个媳妇儿,他爹还说了,等几天把屋子整整。打些新家俱,哥儿好成亲……谁知道……”
一夜间白发人送黑发人!
孙子又成了活死人!
老太太悲从心来,又抹开了眼泪。
荣娇在旁听了心有凄凄然,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夜里俩人住在安家,原先安大娘觉得家里虽然有两个男丁在,但都病着,让外男留宿多有不便,后来听玄朗说荣娇是女子,他们是夫妻二人,见荣娇洗了脸放下头发。果然是个娇俏俏的小娘子,遂放心将人留宿于家中。
土炕烧过,驱过寒潮气,临睡前又添了把火。身下热乎乎的。
不知是换了地方有些许的择床还是白天累了,荣娇在玄朗熟悉的怀抱里,睡得极不安稳。
脑子里反复响着一个声音:“不要砍我!不要砍我!我要吃面!我要吃面!”
稚嫩而模糊的声音,仿佛是刚学语的孩子,吐字不十分清楚,语气却罕见的凄惨而悲愤。声声透着委屈与控诉。
荣娇听得心酸,不觉出声问道:“别哭,谁要砍你?”
“……”
那道声音仿佛被吓住了,停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你能听见?”
你喊那么大声,我想听不到都不行!
荣娇心想。
“你能听到!”
稚嫩的声音很兴奋,大声地喊起来:“你能听到!”
“是,我能听到。”
荣娇被他尖利的声音吵得耳朵疼,忙提醒:“小声说话。”
吐字不清又大喊大叫挠人清梦不说,还让人耳朵受罪。
“安家!我要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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