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皇后娘娘这一胎是皇子,你侄女进宫的事情我再安排。若是皇后娘娘生的是公主,那必须再等两年。当然,具体什么时候安排人进宫,还要看皇后娘娘的意思,毕竟……送人进去是给皇后帮忙的,不是添堵的。”
“……”顾氏顿时恍然,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只得低下头去。
韩建元看着顾氏的样子,劝道:“你也别怪我心里偏向着妹妹,我韩家战功无数自然也不必依靠后宫的裙带关系来维持家族的荣耀。只是我的妹妹自小便被捧在掌心里长大,她受不得的委屈,我这个做兄长的绝不会给她。”
顾氏的一颗心入坠冰窖,却还是得装出一副温婉贤良的样子来,附和道:“侯爷说的是,长子嫡出,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妾身懂的。”
韩建元看着顾氏的安静,淡淡笑道:“若你觉得这样对你的侄女不公平,你便可另行择人婚配,毕竟这件事情也只是母亲跟你的父亲口头说定的事情,并没有文字聘书,我们自然不好勉强。”
“侯爷说哪里话,事情既然已经说定了,那就是定了。”顾氏温和的笑着,双手合十朝着天空拜了拜,“如今之际,妾身便要多求求菩萨给皇后娘娘一举得男。”
韩建元笑了笑,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安歇吧,我回书房去了。”
母丧期间,因要守孝,所以不同房。
顾氏忙起身接过皎月递过来的外袍给韩建元披上,一边系衣带一边问:“爷可叫皎月过去伺候?”
“不必了。”韩建元摆摆手,大步出门而去。
晚上睡书房的男人自然不只是韩建元一个。
此时,韩建开已经在韩建元的书房里候着,趁着长夜漫漫要跟他的大哥好好地手谈两局呢。
“这么好的兴致?”韩建元进门看见二弟已经坐在棋盘跟前自己跟自己对弈了。
韩建开轻笑道:“如今国无战事,咱们兄弟也只能纸上谈兵来解闷儿了。”
“老三呢?”韩建元在韩建开对面坐下来。
“被他夫人请回去了,还没回来。”韩建开拿了一颗白子放在棋盘上,又琢摸着往哪里放黑子。
“嗯。”韩建元自然明白卫恬恬找韩建示回去自然是跟皇后娘娘捎来的那封书信有关,于是没有多问,便拿了黑子开始跟韩建开对弈。
韩建示从自己的卧房里出来已经是三更时分,他一路走向前面的书房,寒风从夹道处吹过来,撩起他身上厚重的大氅,冷气如刀子一样钻进了骨头缝里。然而比夜风更冷的,是韩家三爷脸上的神情。
“老三!来了?快来帮帮我,这一局又被大哥占了先机。”韩建开听见门帘响动,头也不抬的招呼。
韩建示抬手把大氅解下来丢给书童,走到近前看了看棋局,却没说话。韩建开等不到好的建议,因抬头看时,却被韩建示的脸色吓了一跳:“哟,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韩建元则回头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书童,抬手都遣散出去,方低声问:“是不是皇后的事?”
“大哥,二哥,嘉莹长公主的事情另有隐情。”韩建示低声说道。
“难道不是她想要谋害皇嗣?”
“她也只是个替死鬼。”韩建示说着,把韩芊给卫恬恬书信里的内容简单的重复了一遍。
当然,韩芊并没有肯定嘉莹这次就是无辜的,她只是说怀疑银蝶和韩锦所以让卫恬恬在家里多个心眼儿,留神查一下银蝶这丫头是否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这话一下子提醒了韩建示,无须去多查,韩建示就立刻猜透了其中的玄机。
“我想,是邵家嫌嘉莹长公主碍眼,所以借着皇后之手除去她。”韩建示沉声说道。
“邵锡兰。”韩建元咬牙道,“这老匹夫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敢把主意打到我们的头上。”
韩建示摇头道:“这次的事情不一定是邵锡兰,邵锡兰这老东西畏畏缩缩不一定有这个胆量,据我所知,邵隽文这个人阴狠无比,而且恨透了嘉莹。前阵子又因为跟骏璁和钧儿闹矛盾,所以心里一直不痛快。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怎样,还要暗中调查才知道。”
“要查此事并不难,只要少用一点手段就行了。”韩建开冷笑道,“至于那个邵隽文——不就是个户部的主事么?之前有个长公主在他头上罩着,大家还都能给他点面子。如今这金钟罩没了,他还能蹦跶几天?”
“银蝶那丫头要尽快处置掉,不能再放在锦儿身边了。”韩建元生气的把一粒黑子丢回棋笥里,“这就是顾氏给锦儿选的贴身丫头!看看都是些什么人!”
“这也怨不得嫂子。这些人钻营算计,我们总是防不胜防。幸好发现的早,还来得及。”韩建开劝道。
“你不必劝了,我自有主张。”韩建元摆摆手。
……
韩芊多了一个心眼儿,除了让千夜去查银蝶儿之外,还给卫恬恬写了一封信,借由让她帮自己找几味罕见药材的同时,拜托她也查一查银蝶背后的那个人。她总是觉得,凭着一个小丫头,绝不会胆大妄为至此。
事实证明,她家聪明伶俐又淡漠俗世的三嫂的确比千夜更靠谱。
几日后,卫恬恬借口给韩芊送东西进宫,把自己查到的一些事情悄悄地告诉了韩芊。
姑嫂二人对坐在凤章殿的寝殿里,一个喝茶,一个捏着一块凤梨酥往嘴里填。
卫恬恬把茶盏放下,抬手把韩芊吃剩的半块凤梨酥拿过来丢到一旁,叹道:“先别吃了,你已经吃了五块了!不正经吃饭只吃这些点心对身体全无好处。”
“嗯。”韩芊拍了拍手后上的点心沫子,拿过茶盏喝了口水。
卫恬恬又叹道:“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处置吧。你三哥说,要吧银蝶悄悄的卖出去,再寻个机会向邵家发难。但我总觉得这样不妥,却也没有更好的主意,不知道娘娘你是什么意思?”
韩芊轻笑道:“不着急。嫂子回去告诉哥哥,这事儿我自己来处理,不要他们插手。”
“什么?”卫恬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能总是依靠着家里人。母亲在的时候靠母亲,母亲不在了靠兄长……我也该长大了,也该学着自己去处理这些事情。”
卫恬恬惊讶的看着韩芊,半晌方笑了:“若是大长公主听见这些话,定然能含笑九泉了。”
“以前是我太任性了,总是弄一堆烂摊子等着母亲和哥哥们去收拾。现在想起来,真是羞愧。”韩芊叹道。
“哎呀呀,娘娘忽然间这个样子,叫人好不适应啊。还是之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率性而为的妹妹更真实些,”卫恬恬笑着双手合十朝天空拜了拜“阿弥陀佛,拜托老天赶紧把之前的那个皇后娘娘还给我们吧。”
“不许取笑人家!”韩芊拿了一块玫瑰酥放进了卫恬恬的嘴里。
“唔……”卫恬恬一时说不出话来,被憋得面上泛起了桃花。
……
卫恬恬把一块玫瑰酥吃掉,又喝了一口茶,方道:“嗳,说真的,娘娘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那个银蝶儿可不宜久留在锦儿身边。”
“这个我知道。”韩芊轻笑道,“不会太久了,最多也就十天八天的工夫。趁着这个时候,我还要查一查这宫里到底还有没有这样的人,到时候一并处理了。”
“娘娘这是要一网打尽,一劳永逸吗?”卫恬恬轻笑着问。
“嘿嘿……”韩芊故作阴森的一笑,朝着卫恬恬做了个鬼脸。
十日后,北蒙使者进云都城,除了递交国书之外,还呈上了北蒙这次给大云的贡品:黄金万两,红蓝绿各色宝石十箱,各色珍贵皮草五十车,狐,獭,熊,鹿等各色活物儿上千只,骏马两千匹,成色不均的银块银沙若干。
贡品的礼单成交礼部,转交户部,户部登记造册,清点入库,忙了个不亦乐乎。
刚好是腊月初八,皇上看在这些贡品的面子上发了一下善心,在皇宫中设宴请北蒙使者来观歌舞。
皇后娘娘吩咐御膳房准备了精致而丰盛的御品膳食并精妙的歌舞。
席间,北蒙使者被多劝了几杯酒便开始飘飘然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开了个头,说起这场战事实属误会,北蒙使者便笑道:“这都怪大云上邦的美人太诱人了,哈哈哈……”
皇帝陛下不动声色,皇后娘娘却笑了:“这话说的,难道两国开战只是为了几个美人?你们何不早说?本宫还不至于吝啬至此。”
北蒙使者闻言惊讶的看向凤仪万千的皇后娘娘,忍不住站起身来,拱手道:“小臣不知皇后娘娘此话何意?”
“贵使既然喜欢美人,本宫送你十个又何妨?”韩芊轻笑道。
“皇后娘娘此话当真?!”北蒙使者顿时眉开眼笑,他本就瞧不上北蒙王那些亲卫们整日里打打杀杀,尤其是这次引发两国之战让北蒙损失惨重之后,若能带十个大云美人回去,岂不等于给那些武士们一记狠狠地耳光?
韩芊嫣然一笑,看了一眼旁边的孙得福。
孙得福手中的佛尘一甩,旁边十个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少女鱼贯而出,立在了北蒙使者的面前。一个个都垂手侍立,一个比一个楚楚可怜。
“哎呀呀!这真是……这真是太好了!”北蒙使者高兴地岔开双手,在这十个宫女的面前慢慢的走过,一个一个仔细的端详了一翻,越发的满意,于是转身朝着皇后娘娘躬身施礼:“小臣多谢大云皇后的厚礼!小臣一定会把这是个美人带回北蒙献给王上,愿北蒙和大云千秋万代永修和好!”
“甚好,那这十名女子本宫就叫人送到驿馆去了。”韩芊微笑道。
“谢皇后娘娘。”北蒙使臣再次行礼。
宴席上的气氛一直很好,可谓宾主尽欢,唯有角落里的户部主事邵隽文脸色不是一半的难看。
散席后,云硕拉着韩芊乘暖轿回凤章殿,进门后云硕便忍不住笑。
“笑什么?这般诡异。”韩芊等着苹果儿上前给自己解了斗篷,便转身去矮榻上坐下让香橙上前来给自己换鞋子——这新制的羊羔毛暖靴有点紧了,于是皱眉道:“哎呦,脚好涨,好酸,你们谁来给本宫捏捏。”
香橙忙跪在脚踏上给韩芊捏脚,等捏到脚踝,便叹道:“娘娘的脚越发肿的厉害了,这新制的暖靴还是小了些。”说着,便后悔的摇头。
“不怪他们。当时告诉他们尺寸的时候,脚还没有这样肿。”韩芊叹道。
云硕换了衣裳走过来,捏过韩芊的脚检查了一翻,叹道:“卫凌沣到底还是平庸了些,这么点小事儿都解决不了。明儿还是叫宁侯夫人进宫一趟吧。”
“这也不怪他,每个人的身体都不一样,有的人怀了身孕就越发的受,有的人就越发的胖,而我则是虚肿……”
“这才几个月,脚就肿成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办?”云硕心疼的叹道。
“反正不痛不痒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别人能受得了,我为什么受不了?”韩芊满不在乎的笑道。
云硕听了这话,惊讶的抬头看着她,以为这阵子一直细心将养,再加上有孕让她身体虚肿,她看上去比之前胖了些,小脸上隐约又重现了儿时的婴儿肥,让人看了忍不住都想去捏一捏。然而她的目光却比儿时多了几分坚定,沉稳,庄重,果毅。她像是蜕变成了另一个人,却又还是他心里最爱的那一个。
“看什么?”韩芊轻笑着抬脚踢了踢他,“刚才就笑的那么不怀好意,这会儿又这样看人家!”
云硕回神,笑道:“朕是在想,朕的皇后原来也手段了得,平日里只是懒得用罢了,今日一出手,真可谓惊了四座啊!”
“这冷嘲热讽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韩芊笑问。
“只是朕不明白,为何赏赐给北蒙使者的十个美人中竟有三个是新进宫的?其中还有一个看着好生面善,好像是韩家大郡主贴身服饰的人?”
“陛下是说银蝶儿吧?”韩芊笑道,“这丫头素来心比天高,本宫这次也只是成全她罢了。”
云硕轻轻的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又要说什么,韩芊却把双脚从他的腿上拿下来起身往凤榻跟前走:“困死了,赶紧的睡吧,明儿还有的忙呢。”
看着她慵懒的背影,云硕宠溺的笑了笑,起身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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