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行,十四年的包袱你可以丢下了,你不能因为一场意外而一辈子都废掉!”乐怡大力的拉着纪小行,大声在她耳边吼着,自己却早就已经泪流满面。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纪小行的情绪终于彻底崩溃,“你根本不知道一个人就死在你眼前是什么样子的,她拉住了我,否则被卷到车轮下面的人就是我!血流出来流了一地的人就是我!可是她盯着我啊,她的眼睛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啊。我干嘛要任性……我干嘛非要去看那个首映……我干嘛不跟着保姆乖乖的入场……我干嘛要跑……那是舒晴啊,那是舒澈的姐姐。我以为我只是害死了一个人,可我还害得舒晴的母亲伤心一辈子!我还害得舒澈十四年都活在恐惧里,我害得他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做任何的事!你让我忘记吗?我怎么忘,我重新活一次吗!让舒晴活过来吗!”
纪小行用尽全身力气吼着、流着泪,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是想拼了命的说出些什么。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成一片,此刻的她心里疼得即使是亲手把自己抓得粉碎都不会再有半分知觉。可是她却看到了……舒澈。
她看到了舒澈正一步步朝她走来。
仿佛一切在那一刹那停止了,一切的喧嚣归于平静了、一切的人都不复存在,那不是做梦,那是真实的、残酷的她再也没办法去面对,她只能选择逃避。
她转身,无所谓方向、无所谓出路,不管要去哪里,她只想逃。
而就在她拼命挣脱了乐怡、转身逃跑的最后一刻,街角一辆挂着长长挂斗的卡车轰隆着急驶而来,刹车声、尖叫声、刺眼的强光,全部笼罩在纪小行的身上,促不及防,她竟停下了,等待着那最后的撞击、等待着真正的解脱
“纪小行!”乐怡声嘶力竭的吼着,伸手、试图拉住纪小行。可身体却被来自背后的巨大的力量撞开,而那个力量来自于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已经先她一步冲出街角、抓住了纪小行的手臂,并将她大力的带出那个可怕的卡车视线盲区……
是舒澈。
纪小行在舒澈的怀里嚎啕大哭。
而舒澈紧紧的拥抱着纪小行,失而复得的狂喜一点点从心底弥漫开来,他只能重复着一句话:“我拉住了你。”
我拉住了你,舒晴,多想当年就拉住了你。
你是我的姐姐,不是我的影子。舒这个姓氏没有带给你任何的光环,而只是无穷无尽的冷落和伤害。
如果我早能想到这一切、如果我早能拉住了当时的你,多好。
舒晴,对不起,对不起……
“卡!”苏辰的声音自导演的手持话筒中传出。卡车司机、媒体的扮演者、红毯上的明星、沈寻、掩藏在棉花糖机器里的摄像机、挂在电线杆上的收音话筒……
似乎整个《月殇》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忽然的出现了、微笑着、分散站在四周。
而最超常发挥的乐怡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大骂,“擦!吓死姐了!那卡车要不要演的那么真实啊还以为真的要撞上去了!”
整场“戏”都被蒙在鼓里的两个人,是舒澈和纪小行。他们怔忡、恍然的呆立在原地,不约而同的看向最有可能操控这一切的人:辛垣陵。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街角的,他穿着一件纯黑色的修身短款大衣、围着黑色的围巾,他只是站着,安安静静的,所有的气氛全部在他周身嘎然而止。
五个月,他用了五个月的时间在思考、在策划这一切。他咨询了他所能找到的最好的心理医生,查询了一切关于抑郁症和焦虑症的治疗手段。他知道抑郁症的可怕后果,他知道在抑郁症患者的眼里,过去和未来都是绝望的,并坚持自己是失败者,并且失败或悲剧的原因全在他自己。而舒澈的社交恐惧及焦虑,则更加的扭曲了对事物失控而带来的灾祸。心理疾病带来的危害,是心理正常的人会无法理解和想像的,除了服药和心理疏导,有一种行为疗法类似于电影中常现的原景重现。
而这种方法冒险、危险,却是他有最大的把握能办到的。
他自认自己不是圣人,他没办法解释为什么要替纪小行和本应该是他的对手的舒澈去拼了命的安排这件事。
纪小行其实从不自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迷人。
从最初的民生节目演播大厅中摄像机快速捕捉到的她的笑容、第一次真正站在她的面前时她的娇蛮、在开往月岛的海轮上她举着伞冲向他的胡乱、月园里那个倒霉到无敌的洗浴间里的慌张、两个人掉到礁石缝里她哭着说还没有吻过的滑稽……
他做了、安排了,而直到此刻他都无法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动机到底是不是太过伟大、太过圣父。他甚至不知道这种治疗手段是不是真的会起作用。
他却还是做了,而此刻的纪小行和舒澈相依在一起,眼底的那份泪水洗出来的清澈……动人的一塌糊涂。
也许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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