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太妥当吧,这些马是献给官家的,咱俩骑着,僭越了吧?这要是让御史台的言官看到了,很麻烦的。临安有租马的,如果洪兄愿意骑,为兄就去租两匹。”罗有德没洪涛脸皮这么厚,更没洪涛这么大胆子。“好吧!阿蛟,你在船上盯着,每次上岸的不能超过十个,晚上必须回来。上了岸别给我惹事儿,挨揍也忍着,等我回来带着你们打回来,我不回来谁也不许还手。还有啊,你可以去青楼,但不许去赌场,听见没?”洪涛看着远处临安城的城墙,很想去里面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不过临走前,还得叮嘱好这些水手,他们都是见过血的人。虽然这次来临安特意拆掉了鲸鱼弩,卸下了榴弹和手弩,但他们身上都有匕首,一旦和当地人发生摩擦,很可能就是命案。
马匹被市舶司的人单独关进了后面的院子里,不过他们不管喂养,不是不想喂养,而是怕给喂死,把献给皇帝的马喂死了,这个罪过有点大。所以还得让振州号上的水手看着马奴进去伺候,外人不得入内,至于啥时候能得到回复这些马到底收不收,洪涛就不管了。如果人家真看不上眼,那自己就再拉回去,海南岛也就别指望了,想要铁矿只能去大越那边换,虽然麻烦了点,也不是不能弄到。临安这里还真有租马的店铺,不光租马,还租骡子、驴、牛车和轿子,只要交够一定数量的押金,就可以骑走,不要车本也不要身份证,很方便。洪涛挑了一匹个头最高的杂色母马,看着它那个矮小的身材,很不忍心的骑了上去,将就着点吧,好在自己不胖,这要是一个大胖子来了。店老板会不会不租呢?
两个人两匹马,也算是有车一族了,还是suv之类的,因为这两匹马是码头后面那个号称全临安最大、最牛的租马铺的镇铺之宝。价格高不说,押金也贵,一匹马一百五十贯。幸亏罗有德在临安有店铺,押金可以后给,否则洪涛只能掏出金条来付账了。他身上没带多少铜钱,那玩意太沉了,放到裤子兜里不光走路咣当咣当响,时间长了还容易把裤子坠下来,很难受。
“罗兄,大宋官员不坐轿子吗?”刚出了码头,没走多远,洪涛就发现了另一个怪事儿,他看到好几个穿着大宋文官官服的人,也是骑在马上。有两位年岁还不小了,唯一看到的一顶轿子,里面坐的还是个老太太。
“我朝官员有的配官马,有的配给马刍粟,肩辇以人为畜,非女子年老体迈者不可坐。看来洪兄对我朝的规矩还不太了解,正好到旅馆还有一段路程,为兄给你详细讲讲。”罗有德好像没觉得乘坐轿子有什么光荣的,反倒很抵触,看来轿子这个东西在宋代并没流行起来。别看宋代人重文轻武。但是这些文人却喜欢骑马,宋代的轿子也不叫轿子,而叫肩辇。还有个什么马刍粟,洪涛没听明白这玩意是什么。于是就闭上嘴,老老实实听着罗有德白话。
公车!公车使用制度!听完了罗有德的讲解,洪涛明白了,宋朝有一套完整且可行的公车管理制度。官马,公车也,就是由国库掏钱配发给官员的马匹。这玩意不是当官就有。你当个街道办事处主任,按照宋朝的官员级别,是不能配公车的,你当个区长市长,也不够级别。要到宰执的官阶(注意是官阶不是官职)才有资格配官马和马夫,也就是专车带司机一起配给你,每个月还有马刍粟,也就是燃油补贴。
还有一个例外,就是三省的胥吏,他们日常工作比较多,需要跑来跑去,也配有官马,不过不是专马专用,而是一个部门配几匹,谁出去办公谁骑,相当于公车。但不许私用,否则很快就会倒霉的,因为大宋有一个叫御史台的机构,那里面的御史屁事不干,整天的正当工作就是满街揪官员的小辫子,有点像后世的反贪局,但他们比反贪局厉害一百倍。他们不用证据,只要风闻,也就是听说你有错误,就能直接向皇帝弹劾你,弹劾准了算他们的功劳,弹劾错了屁责任不用担负,回去接着打听,明天说不定又去弹劾你了,这是皇帝赋予他们的权利。
有了这种部门的存在,谁还敢公车私用啊,让御史咬上一口不死也得掉层皮。在古代当官,名声是很重要的,也就是个人品行,如果你有事没事儿老被御史弹劾,按照规矩,你就得一遍又一遍的引咎辞职,先不说皇帝烦不烦你,你自己都能烦死。
那没有专车也没有公车的官员怎么办呢?凉拌呗,不怕累的你就自己坐11路上下班,怕累的你就自己买匹马骑着,或者像洪涛和罗有德一样,去租一匹马骑,有点像出租车或者租车。要是你买不起马也租不起咋办?其实这种情况很少,因为宋代的官员是出了名的高薪养廉,工资很高,只要家里没有太大负担,一般都能过上中产积极的生活。
而且朝廷还会按月按级别发放一种叫做马刍粟的补贴,就是专门让你买马、租马用的。后世的中国也在公车改革,去掉大部分公车、专车,改用燃油补贴发放给公务员,这就是马刍粟。这种制度并不是后世新创的,没那么高明,这套东西宋朝都玩烂了。这么说吧,不管是公车、专车,还是燃油补贴,如果没有一个御史台类似的机构,怎么改也是瞎扯淡,说不定更害人。
这个马刍粟有多少呢?它不是固定的数额,而是根据你的官阶来发放的。文官自六品以上就有,最多的可以养二十匹马,最低的可以养一匹马,具体额度罗有德也不清楚,他没当过官。不过这些规定只限于文官,武官不在这个规定之列,每个够品级的武官,都有官马三匹以上,全部国家供养,不光免费用,死了老了还给你换新的。
有人可能说了,制度是制度,谁遵守啊。这话有道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向来就是中国官场几千年来的精髓。不过吧,程度有所不同,按照有历史记载的情况来看,宋朝这个制度执行得还是不错的。比如说王安石是宰相吧,他退休之后也把专车和司机都交还给朝廷了,自己买了一头小驴代步。如果说王安石是故意作秀或者特例的话,刘贡父时任馆阁校勘,相对于宋朝最牛x的学术机构,有点社科院院士的意思了,照样没有专车,连公车都没有,自己掏钱买了一匹母马代步。刘贡父大家可能不熟悉,但资治通鉴这套书应该知道,司马光修纂资治通鉴的时候,就是刘贡父的助手,没错,刘贡父在学术上比司马光高明。
“唉……经是好经,念经的和尚也对,可惜念的不是时候啊,当老虎要咬你的时候,光念经没毛用。”洪涛听了罗有德这番介绍,很佩服宋朝人能琢磨出这么高明的方式来降低国家机构的办公成本,还能执行得比较彻底。可惜他们在某些方面的能力却太弱了,这是文人的天生缺陷,没有足够的血性,太理性,凡事儿都打算讲道理、讲逻辑,殊不知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没理可讲的。谁狠、谁胆子大、谁豁的出去,谁就是胜利者,比如战争!
“官人!官人!去我家吃酒可好?”由于从码头去城门的道路上人比较多,骑马还没有走着快呢,刚穿过一大片卖海鲜水产的市场,眼看离城门不远了,突然从旁边窜出一个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一把拉住了洪涛的马缰绳,就要往路边的院子里拽。
“咄!大胆!放开手,也不看看是谁家的人在,休要啰嗦,小心我拉你去见官!”洪涛还没看清这个小娘子的长相呢,罗有德就一鞭子抽了过来,同时大声呵斥着,看样子他认识这个小娘子。
“罗经济,小子的人眼睛没看清楚,也不用拿鞭子抽人吧?你看看他手上都挂了伤,还怎么找活计啊!”本来洪涛还想劝劝罗有德,别和女人一般见识,更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嘛。没想到他还没张嘴呢,路边又窜出来两个男人,好好的衣服不好好穿,非把衣襟扯松,露出胸前一个黑乎乎的老虎头,双臂一抱,就挡在了洪涛的马前面。
“呵呵……有点意思啊,合算这个年头也有碰瓷的,罗兄,你别管,我来对付。”如果这两个男人不出来,洪涛还要怪罗有德出手太重,他们俩一露面,洪涛立马就明白了,这不是偶然是必然,他们就是吃这碗饭的。可能是上辈子在监狱里待了一段时间,洪涛对这些吃偏门的人并不怕,也不讨厌,反倒有点老朋友见面的兴奋感。一边伸手制止了罗有德,一边翻身下了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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