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爷,您回来了。”
不知不觉,已回到相府,一个声音打断了墨问的思绪,他看过去,见那个叫绿儿的丫头迎了上来,却十分规矩,不像平儿那般大胆,见他朝屋里瞧,她笑道:“驸马爷,公主不知您中午回来,正准备与四少奶奶在偏院用膳,奴婢这就给您热药去。”
墨问蹙眉,又是木莲,她真是搅得他不得安生,就想拆了他的好姻缘,日防夜防,偏家贼难防。
怒归怒,墨问还是迈开步子朝偏院疾步走去。
木莲知晓偏院内又奇门遁甲的阵法,夜里她进不去,白日若病驸马在,为了避嫌,她也不好进去找婧小白,终于等到如今病驸马离了巢,她才借着婧小白的名义进了偏院。
病驸马十年不出相府,藏得这么深,突然一鸣惊人,那么他所有的秘密都该往偏院里寻。
“婧小白,从前就听说这偏院不大干净,我一直不敢进来。今儿一看,景致很是不错,与我们鹿台山有几分相似,树多,小溪清澈,倒像个世外桃源似的。你领我四处转转吧,找一找有没有鹿台山上的野菜,要是找到了,中午正好炒来吃。”
木莲说起鹿台山,正戳中百里婧的软肋,百里婧虽与木莲存了些许芥蒂,可一想起过去时光,仍觉刻骨铭心,尤其是与大师兄反目、三师兄被害后,同门师姐妹的仅存的这点情分越发难得了。
百里婧遂携着木莲转了转,从小屋前头的菜园子到后头的竹林,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回到小屋时,木莲瞧见西南面有一道紧闭的门扉,似乎一直不曾打开过,便问道:“婧小白,那间屋子怪渗人的,里头……”
百里婧看过去,应道:“那屋子不要进去,里头放着牌位。”
是墨问前三个亡妻的。
“牌位……”木莲默念了一遍,眉头蹙起。
正在这时,有丫头悄声提醒百里婧道:“公主,驸马爷回来了。”
百里婧回过头,就瞧见墨问坐在竹撵上,刚涉过小溪水,她便举步迎了上去。木莲的拳头在袖中收紧,盯着墨问那张平淡无奇的面容只觉难以言说的不舒服,尤其是他还能若无其事地笑着的时候。
竹撵停下,墨问起身,朝百里婧伸出一只手去,待他的妻来到他跟前,他轻轻环住她的腰,低头就吻上她的唇,唇边含笑,眸中含情,吻得温柔而缱绻,完全无视一旁的木莲。他与她的妻亲热,若她瞧不惯,就滚开,若是瞧着还可以,那就继续瞧,反正他是不介意的。
大约早上还没吃够,墨问的长臂勾着百里婧的腰,让她的娇躯越来越紧地往他身上贴,终至密不透风。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之间那种亲密到了何种程度,看彼此的反应便知道了,习惯了,就自然而然了。
木莲的身子已不再清白,虽记不得那夜耻辱的细节,可感觉却异常敏感,她终究还是有着廉耻之心,耗不过墨问的无耻,终于再也看不下去,别开眼道:“婧小白,我走了。”
百里婧一贯是不拒绝墨问的亲密的,听见木莲的声音,她忙用手抵住墨问的胸口,稍稍推开了他,回头叫道:“木莲……”
木莲停住脚,转过头看向她。
木莲那一转头,让百里婧忽然再说不出话来——多么相似的场景。她曾害羞地投在韩晔的怀中,与韩晔在碧桃树下接吻,她那时还什么都不会,一紧张,牙齿差点磕破了韩晔的唇,她窘迫不已,韩晔却抚着她的脸笑,他的眸中只有宠溺和包容,笑道,多试几次便会了。韩晔的唇形那么好看,她每每忍不住总要想尽办法亲上一口,有好几次,三师兄和木莲就躲在大石头后面偷看,被韩晔发现了,他们俩赶忙爬起来落荒而逃,一边跑一边回头笑话她:“婧小白,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跟我们说说,大师兄好吃么?!”
她那时虽然无赖,可在这件事上脸皮还薄得很,一被他们俩笑话,缩头乌龟似的立马钻进韩晔怀里去了,大师兄好不好吃,她才不告诉他们,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身边就换了一个别的男人,熟稔地与她亲密,木莲的脸上没了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笑意,三师兄永远不会再嘲笑她,大师兄……大师兄……也死了……
只有木莲知道。木莲什么都瞧见了。木莲应该知道婧小白没有变……
不,都变了。
看到婧小白陡然湿了的眼眶,木莲也与她一样记起了当初,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了,物是人非,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待,她若是婧小白,也许也一样不会忘了心头挚爱,但也一定不会原谅他。
木莲对百里婧轻轻一笑,眼神真挚,带着无言的安慰,而当她移开目光看向墨问时,神色却立刻变了,她会用最真诚的心祝福婧小白,却不会祝福这个虚伪的病秧子,哪怕最后与婧小白在一起的不是主人,也绝不能是这个病秧子。最纯的真,碰上最假的伪装,受到伤害的必然还是婧小白。她如此厌恶墨问。
木莲没再停留,迈开步子走了。
墨问心里堵得慌,他是得逞了没错,又占了便宜了没错,可他的妻与木莲的那个眼神让他无计可施。故人真是个好东西,只有她们彼此才懂的那点猫腻,是别人死活都插不进去的世界。
他胸口闷,伸出手指用力抹了抹唇,觉得方才吻的那会儿跟尝了条死鱼没什么分别,索然无味就罢了,还恶心,他自己怪恶心的。
照他从前的恶劣性子,他这会儿真想冲她们师姐妹二人畅快地喊一句,“都别再哭哭啼啼凄凄惋惋的了,鹿台山都没了,你们从此只管活在悼念里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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