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就着灯火看经,字字句句整齐列在眼前,可现在这纸上的字看在眼里却怎么也进不到心里。他说服自己不要心软,不要去看她,心不在焉地对着书又过了一盏茶,顾楼主拿起剪子削灯花,眼角有意无意地往淳和那轻轻一瞟,剪子一斜,差点扎进手里。
她居然就那么把他丢一边,自个儿站着睡着了!!!!!
“淳和!”
顾云的怒喝成功叫醒了淳和,她不是个好脾气的,起床气尤其大,嘴一瘪人还没清醒呢就要打滚撒泼。滚,滚……滚不动;又想哭,声音还发不出,朦朦胧胧地瞪着顾云。顾云余怒未消,脸偏到一边,不想吃她这一套。
淳和从小就被当成宝娇惯着长大,只有顺她的没有逆她的,顾云从来又对她温言软语,这一来委屈得和天塌了似的,泪水吧嗒吧嗒往下落。
她哭不出声,泪水落在地上却是有声的。顾云听在耳里,终是挨不过去了,转过脸拇指揩去她脸上泪水:“不哭了啊,不哭了。”话语间将她的禁锢解了开,他已做好了她闹起来的准备,岂料淳和腿一软,见势就倒了下去。
顾云一慌,顾不上之前掌教的叮嘱,一把揽住淳和只以为她哪里不适:“怎么,又闹肚子了么?”
“腿酸!”淳和哭得声音哑哑的,小手在脸上抹泪痕,话里还有些恨恨的。
顾云抱着她坐下,拖过个凳子,把她双腿托放在上面,替她揉着膝盖和小腿:“训你两句而已,哭得这样伤心。”
“不仅训我!还定我!”淳和声泪俱下地数落:“我就知道,就知道男人的话没一句可信的。说回琼云还会和以前一样待我,回来就把人家抛到九霄云外,不管死活。自己住亮堂堂的大屋子,把人家一个人丢这个儿冻死。”
住什么大房子,顾云啼笑皆非,他离开琼云几十年,回来等同于从零开始,如意楼那边又有事务等着他处理。这几日里他几乎都在太清殿后的丹房内,不曾阖过眼。琼云是道门,不可能和如意楼里那样奢华,给她的这间厢房已算是上好的了。她娇贵,要金玉床,在来琼云的路上他就命人连同上好的被褥送了过来。
太清殿大是大,可哪有她这儿的小香闺半分舒适,这些说与她听也没什么必要,顾云只捡最简单的道理说:“大屋子冷,你住不惯的。”
淳和不哭了,气哼哼道:“你不就是怕我看上你砚台上的那块海蓝宝么?!”
哦~原来自己都偷跑过去看过了。想到她顶着飘零的雪花趴在窗外偷看他,顾云心里涌出股暖意,又不免责备她道:“那么冷,你就这样跑出去会冻着的。”
“顾云~砚台~砚台~”淳和往他身上蹭,娇声道:“你看有没有那块海蓝宝都不妨碍你写字的~”
小香闺里烧着小炭盆,暖意融融,她的体温却和刚从雪夜里进来时一样的冰凉。她挨得太紧,顾云想推开她碰到她石的手,松开又握住了。真的很凉,几乎感受不到温度,顾云皱眉:“以后出去多穿点。”
淳和一心都在他的砚台上,嗯嗯地连点头,还想撒娇讨要,却见顾云顿了顿握着她的双手揣入胸前的衣裳里,边暖边搓揉着。
“顾云,你不冷么?”
“不冷。”顾云暖着她的手微微一笑。
淳和望着他,默默环过他的腰,贴在他怀里:“顾云,我困了。”
“困了,那就睡。”顾云空出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那块砚台是掌教所用之物,不能损毁。你要喜欢海蓝宝,我让人在楼中挑个来给你。”
“嗯!”已有三分睡意的淳和点点头,一会顾云怀中飘出她梦呓般的话语:“顾云,你不要为那件事伤心了……”
顾云一怔,低头看她,淳和已然酣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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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总把狐狸闷在屋里确实也会闷出病来,经过淳和的争取,顾云允许她在金华和十五的陪同下在琼云山中转悠,范围限定在主峰太恒的山腰以上。下了山,顾云担心她一时玩得忘性,找不到回来的路,更担心会落入梼杌的全套。
淳和渐渐适应了琼云山上的气候,睡眠时间有所缩短。许是狐狸天性,她不喜琼云殿宫中的庄严肃穆,一日里顾云不在的时候就在山里转悠,捉捉小兔子,套套小鸟,自己玩得也开心。
陪同人员金华小道士压力很大,道门有训,不得杀生。每每淳和捉了兔子,他总是千方百计找机会再偷偷放走。一来二去,淳和发现了他在背后动手脚,勃然大怒,幸而顾云及时回来,金华才侥幸从她魔爪下逃出。
一日,金华和十五照旧陪淳和出门。难得霁雪初晴一个好天,淳和走了几步赖住不走了,说要晒太阳,不仅要晒,还要躺着晒。十五一头两个大,再三叮嘱金华看顾好她,这才回去去取绒毯和毛被。
十五终归还是太天真了,金华一个人哪看得住她啊。稍一个走眼,艾玛,狐狸又不见了!
这次淳和消失得十分干净彻底,十五和金华找了半天后不敢再隐瞒,连滚带爬通报给了顾云。顾云拎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在经书上晕染开。
夏少臣稀罕:“好好的,怎么会丢了呢?”
丢就丢吧,有如意印在顾云倒不是很担心。万万料不到,待顾云施术,在琼云山中竟也寻觅不到她的半分气息。从来没有发生这种状况的顾云自是急怒交加。
丰容在旁用拂尘敲敲掌心:“如果她没有走出琼云的话,那我倒是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怕是连师兄的术法也能隔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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