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开阳沏茶,师兄妹隔着水雾袅袅的博山炉一时无话。
段开阳将茶杯推到燕脂面前,唇角含笑,慢慢开口,“怎么这般任性,随意出宫?”
他的声音是以往的温润,却透了几分疏离。
燕脂垂下眼眸,心思也似茶叶飘转不定,只低低唤了一声,“......师兄......”
段开阳眼中的光黯淡了几分,又若无其事的笑笑,“想知道什么?我为什么要动手?”
燕脂的手在袖中悄悄攥紧。
心里确实是有几分怨师兄的,如果他真的出事,她想,她宁可以身代之。
“......我救了他,师兄,我想见师父。”
段开阳望着她,眼中的神色捉摸不定,半晌才慢慢开口,“这么说,你的身份暴露了?”
“嗯,”声音略略大些,有几分情绪,“这是不是师兄想要的?”
她如何去向皇甫觉解释她的一身绝世好医术?雪域不涉皇朝,她还牵连到了爹爹和止殇。她一出手,累了自己,累了整个燕家。
她不能再留在皇甫觉的身边,也不能再做天朝的皇后,她终究不能再拖累了师父。
“我想要的?”段开阳觑着她,神色奇异,重复了一遍,恍然状,“不,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他——死。”
“师兄!”燕脂低斥一声。望着他,又气又急,身子微微打颤,强忍着放柔了语气,“你怎么了?”
印象中,大师兄从不曾这样。从来都是笑若春风,温柔宠溺的。她狐疑惊惧,站起身来时,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段开阳从对面探身过来,抓住她的胳膊,面色微凛,二指去探她的脉象。
她反手抓住他的衣袖,对上他的目光,“大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段开阳垂下眼,一缕柔和的内力从心经传了过来,语气中含了淡淡嗔怪,“双身子的人怎还这般毛躁?以前养气的功夫全扔了?”
他这样的语气,反而让燕脂稍定心神,却依旧没有放弃追问,“大师兄......”
段开阳手下稍稍用力,让她坐在椅上。放开手,神色似笑非笑,“燕脂,你还是这般,眼里看到的始终只有你想看见的人。以前是叶紫,现在,是皇甫觉。其他的人呢?都不重要吗?”
他的语气淡淡,神色里却有几分萧瑟,心灰意懒的厌倦,“若有一天,你捧到掌心放在心坎不想让人看见的东西,被人踩在脚下践踏的破烂不堪,任谁都会想要杀人的。”
燕脂怔怔的看着他,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师兄......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不怪任何人。大师兄和师父,永远是燕脂最敬爱最敬爱的人。我不会后悔,师兄也不必难过。”
段开阳飞快的抬眼,眼神锋利暗蕴,笑着将她一瞅,“好,永远——不后悔。”飞快的加了一句,“但愿他永远不会让你后悔。”
燕脂皱起眉,一时间心慌意乱。大师兄话里隐隐透出来的意思......她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心里突然什么都不能想,像一团麻,纠纠结结牵连不断。这样的乱,还会感觉空荡,好像有一些东西突然失去了。
眼泪忽然便涌了上来,这些男人......只会让人心生歉疚,这样可恶。
泪眼朦胧中听到段开阳长叹一声,苦笑道:“傻丫头......还真当真么?”伸手来擦她的眼泪,心微微一慌,脸便避了开。
段开阳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
轻啜一口茶,他淡然开口,“若没有你的事,皇甫觉也该受点教训。他将海南叶家收入囊中,南方水路尽入他手。他的手伸的太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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