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阮铃兰还价道,虽然知道这枚戒指绝不止这个价格,但眼下走投无路,而典当本身就是坑人的买卖,所以只好压低了价格。
“三百!最多三百!”老者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阮铃兰犹豫片刻后,说道:“四百,这个戒指就归你了。”
老者笑了笑:“姑娘,如今的世道,三百已经不少了。这样吧,我再加五十。你要是不同意,老夫也没办法了。”
“好!成交!”阮铃兰点头答应了下来。
离开了典当铺,阮铃兰兜兜转转,来到了弄堂里的一家诊所。打听好了价钱后,阮铃兰就安静地等候在外面。
“下一个!”里面有人喊道。
阮铃兰前面的一个女人听后便走了进去,没多久里面传来了那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吓得阮铃兰胆战心惊。
这时,旁边的一个女人劝慰阮铃兰:“没事!打胎都这样,过后休息一阵就好了。”
里面女人喊痛的声音连绵不绝,阮铃兰如坐针毡,不禁用双手堵住了耳朵,内心纠结无比。自己有一百个理由要打掉这个孩子,可是要扼杀一个生命,自己终究还是难以下手。
里面女人的叫喊声还未停歇,有护士捧着血糊糊的死胎和满是鲜血的器具走了过去。
“下一个!”里面又有声音响起。
马上就要轮到自己了,阮铃兰痛苦地用手掩住了脸,泪流不止……
三年后,京城。
阮铃兰一身素装打扮,从一家店里走出来。
并肩走着的一位老者说道:“铃兰,这份家教工作,虽然条件苛刻,但至少可以生活无忧,你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你这几年实在是不容易。”
“谢谢朱老师!多亏了您,我这几年才有落脚的地方。”阮铃兰的双眼依旧明丽无比,气色也好了许多。
“说起来,你能在危难之时想起我,也算是信得过我这个老师。”老者慈祥地笑着说道。
“我走投无路,多亏能遇到老师,才能有今天。这辈子能当老师的学生,实在是我的幸事。”阮铃兰眼神里满是感激。
老者嘱咐道:“你这次去府上做家教,务必稳妥慎重,听说他们府上规矩不少。”
“我会谨慎做事的。”阮铃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只是……唉……”老者深为阮铃兰的命运感到可惜。
“我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阮铃兰笑容清丽,眼神略显沧桑却又多了些淡然的味道。
“你务必多保重,有什么事就随时来找我。只要我这个老头子能做到的,一定全力帮你。”
“谢谢老师。”阮铃兰不住地道谢。
告别了老师后,阮铃兰继续向前走去,过了一会儿,来到一家育儿堂前。
里面不断有孩子跑出来,奔向自己的家长。其中,一个长相俊秀小男孩朝阮铃兰飞奔了过来。
“妈妈,妈妈……”小男孩亲昵地搂住了阮铃兰的脖子。
“振祺,今天乖不乖啊?”阮铃兰抱着孩子,眼里满是笑意。
“我可乖了,老师让我们辨识毛毛虫,我怕小丽看不清,就把毛毛虫放到她手心里,她高兴地都哭了……”振祺奶声奶气地说道。
阮铃兰听后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子打一出生就没消停过,不仅活泼得过分,而且小小年纪就特有主张,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馊主意,再一个不留神,一个伟大的恶作剧就诞生了。阮铃兰深深地感觉到这孩子一点都不像自己。除此之外,那又能像谁呢?阮铃兰拼命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回忆从前,不要再想起痛苦的过往。
“今天妈妈给你买好吃的,好不好?”阮铃兰疼爱地看着自己的宝贝儿子。
“好!”小振祺拍着小手,高兴地说道。
阮铃兰一边抱着小振祺向外走去,一边说道:“振祺,妈妈以后有更多的时间陪着你了,好不好?”
“真的吗?”小振祺的大眼睛眨了眨。
阮铃兰点点头:“当然是真的,妈妈找到了新的工作,以后时间会自由些。”
“妈妈,什么是工作?”小振祺理解不了太多的讯息。
“妈妈要通过工作来养活小振祺呀!”阮铃兰轻轻地刮了一下宝贝儿子的鼻子。
“我养活妈妈,不要妈妈养活我,我会捉毛毛虫……”小振祺手舞足蹈地说道。
阮铃兰欣慰地笑了笑,抱着儿子一路沿街走去。
待回到住处时,刚走进院落,阮铃兰就见房东老太太朝自己走了过来。
“我说,上个月的房租拖欠了可有些日子了,我也宽限了你几天,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房东老太太脸上尽是不耐烦的神情,“我当初见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怜得紧,所以好心收留了你们。可你也不能把我这儿当成免费的旅店吧。说好的租金,一分都不能少。”
“奶奶,我刚找到了新的差事,等发了钱,立刻就把房租补上。”阮铃兰解释道。
“哼!你昨天拖到今天,今天又拖到明天,谁知道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啊?我这里可不是救济院。”老太太眼里尽是不满。
“我明天就去新的地方工作,等我拿了钱,保证第一时间把房租交上。”阮铃兰恳请道。
“说得好听!”老太太不留情面地说道,“你哪个月不是拖了好几天才交房租?这大杂院里,顶数你交得最迟。”
这时,大杂院的一处房间里走出一位大叔,对老太太说道:“行了,老太太,人家姑娘一个人带孩子过日子,实属不易,你就多宽限几天吧,权当给自己行善积德了。”
“我呸!”老太太叼着烟嘴,说道,“我守着你们这帮穷酸鬼,算是倒了大霉了。”随后,老太太一边敲着烟袋,一边嘟囔着说道:“一个姑娘家,带着没爹的孩子,保不齐是什么情况呢?现在世道也乱,什么做派的女人都有,特别是那种长得像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老太太一便骂骂咧咧地,一边走远了。
阮铃兰紧咬着嘴唇,一时间眼神里委屈得很,不由得垂下头去。
“妈妈,什么是狐狸精?”小振祺好奇地眨着大眼睛问道。
阮铃兰没有言语,抱着振祺向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小振祺嘟着嘴巴,虽然不懂一些词的意思,但也看得出来,妈妈不高兴了。
第二天,阮铃兰如约去往新的地方工作。
装饰考究的大厅里,一位衣着华贵的夫人对阮铃兰说道:“我这一对宝贝儿子女儿啊,是我的心肝肉。他们虽然平时顽劣了些,但是聪明伶俐得很,只要你肯用心教,我想他们一定会进步很快。”
“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阮铃兰今天换上了一身白色一群,头发简单竖起,既简洁大方又清丽无比。
贵夫人一边带着阮铃兰参观,一边说道:“这里是琴房,是凌曦练琴的地方,那边是书房,凌旭和凌曦兄妹俩平时就在那里学习,后面的院子里有球场,凌旭平常喜欢在那里踢球。”
阮铃兰一边礼貌地点头微笑一边紧紧跟随在贵夫人身边。
“你看!他们俩回来了。”贵夫人顿时满脸笑意,蹲下来迎接两位心肝肉。
“娘,哥哥今天耍赖,鱼儿本来马上就要上钩了,结果他一直在旁边捣乱,害得鱼儿吓跑了……”打扮靓丽的小姑娘凌曦率先跑过来说道。
一身西衣西裤的凌旭不以为意道:“你本来钓鱼就不行,要不是我在旁边指挥,你一条都钓不上。”
“你胡说,你胡说……”凌曦大声地抗议着。
“好了,好了”,贵夫人笑着说道,“你们两个都是钓鱼能手,行了吧。对了,今天给你们兄妹二人介绍一位新老师,阮老师。”贵夫人指着阮铃兰介绍道。
这时,凌旭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阮铃兰,扬起头高傲地问道:“你都懂什么呀?”
阮铃兰答道:“我是来教你们英文和音乐的家庭老师。”
“那你的英文有外国人说得好吗?你的琴弹得有肖邦那么好吗?”凌旭反问道。
阮铃兰摇摇头:“当然没有外国人说得好,不过……”
“哼”,凌旭冷冷地打断道,“那我们为何不直接跟外国人学英文呢?”
这时,贵夫人接道:“阮老师以前也留过洋,英文水平当然没问题了,要不娘怎么会把她请来给你们当老师?而且,肖邦弹得再好,娘总不能把他从坟墓里请出来吧……”
凌旭听后没有言语,只是冷笑了一下,又充满敌意地看了看阮铃兰。
阮铃兰被看得十分不舒服,总觉得他年纪只有十一、二岁左右,但神情和仪态却是成熟得很,而且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并不友好。不管怎样,自己尽力做事就好,毕竟这是一份糊口的差事。
随后,有佣人过来传话:“大少爷今晚回府,说是要带几个战友一起回来。”
贵夫人点点头:“正好今晚有些亲戚朋友要过来,你们要好好准备晚宴。还有,老爷的寿辰马上就要到了,庆典可马虎不得。”
“是,夫人。”佣人点头后退下。
这时,贵夫人转头对阮铃兰说道:“阮老师下午上完课,晚上就在府上一起用膳吧。”
“多谢夫人邀请”,阮铃兰推辞道,“本来不该拒绝夫人的美意,不过我家里还有事,晚上要早些回去才是。”阮铃兰在工作之余只想陪着小振祺,不想参与任何应酬和活动。
贵夫人点点头:“那好!你准备一下,一会儿就给他们兄妹俩上课吧。”
书房里,阮铃兰将课本准备好以后,左等右等也不见兄妹俩来上课,便走出书房,看看什么情况。
不远处的一个房间里,大小姐凌曦一边指着一个佣人,一边凶狠地大骂道:“你看看你把我的书弄成什么样子了?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
佣人低声赔着不是:“对不起,小姐,我打扫卫生时不小心把花瓶弄倒了,里面的水就浸到了书上,我这就去把书晾一晾……”
“少用你的脏手碰我的书!”凌曦不耐烦地瞪着那个佣人,“你听着!从今天起,要是再让我看见你碰我的东西,小心我拿藤条抽你的脸。”
阮铃兰见凌曦小小年纪,却是嚣张跋扈得很,可以想见这府上的父母该有多溺爱孩子。
“你看什么看?”这时,哥哥凌旭发现了阮铃兰的存在,怒喝着说道,“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
“上课的时间到了,你们该去书房了。”阮铃兰提醒道。
“用不着你管,什么时候上课,我们说了算。”凌旭横眉怒目道。
阮铃兰反问道:“是吗?我还以为是夫人说了算呢。”
凌旭不吃这一套,冷冷地笑道:“你少拿我娘来压我,我娘最疼的就是我了。这府里,我说了才算。”
阮铃兰不想和他争执下去,毕竟这只是一份差事而已,自己犯不着得罪他们兄妹俩。
正当阮铃兰准备调头离去时,突然听见一声惨叫,待回过头去,只见那位佣人的手被拿着藤条的凌旭抽出了血。
凌旭脸上满是和年纪不符的戾气,举着藤条还要继续打下去。
“住手!你怎么能打人?”阮铃兰忍不住阻拦道。
凌旭扭过头来,怒气冲冲地对阮铃兰说道:“哪儿凉快,你上哪儿呆着去。要不然,小心我连你一块打。”
这时,那位佣人对阮铃兰开口道:“谢谢姑娘了,姑娘还是走吧,小心小少爷的脾气。我一个老太婆,已经习惯了……”
“简直太过分了,你小小年纪,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打人?而且还是一个老人?”阮铃兰气愤难平,这家里的孩子哪里是夫人口中的顽劣,简直是恶魔。
凌旭听后走了过来,举着藤条指着阮铃兰说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就跟着她一起挨打?”
“真是不像话,你平时没人教的吗?”阮铃兰不顾凌旭的威胁,走上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藤条。
凌旭和阮铃兰争执了一阵子,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力气不如人,最后藤条还是被阮铃兰抢了过去。
“今天给你上的第一课,就是尊重别人。”阮铃兰的一双美目已经满是气愤。
“今天也是你的最后一课。”凌曦愤愤不平地跑过来对阮铃兰说道,“你简直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我这就去告诉娘,让她开除你!”凌曦说完和凌旭跑下楼去。
阮铃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得罪了兄妹俩,自己这份工作注定是保不住了,没了这份不错的薪水,自己拿什么交房租呢?
阮铃兰无可奈何之下,走下了楼,打算离开了,事到如今,自己只能另寻工作机会了。
正当阮铃兰一步步走下楼梯时,不远处响起一个声音:“是你?”
阮铃兰抬起头来,见是一身戎装的唐亦琛,三年不见,他竟然去当兵了。他出现在这里,难道是……
“你怎么在这里?”唐亦琛走过来问道,眼神里满是好奇。
“我来应聘凌曦和凌旭的家庭教师”,阮铃兰神色黯然地答道,“不过,没有成功……”
“哼,那两位小祖宗,一般人可伺候不起。”唐亦琛感慨着,突然想起什么,继续问道:“对了,三年前在上海,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我……”还未等阮铃兰搭话,只见凌曦气势汹汹地领着夫人赶了过来。
贵夫人冷言冷语道:“我说阮小姐,我待你不薄,给你开的薪水也不低,你怎么能第一天就欺负两个孩子呢?”
“夫人,是这样的”,阮铃兰解释道,“我见小少爷在拿藤条打人,我去劝阻,他们不听,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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